阿贝尔目瞪口呆,她把碗放得远远的,卡着小男孩的下颌逼迫他张嘴。孩子的喉咙被烫出血,或者说,他的舌头、他的口腔被沸腾的汤折腾的全是血泡,触目惊心。
她心里咯噔一下,从没见过这种场面,整个心都悬起来,不知所措。
菲姆斯很难受,依然费力去够那碗汤。
“你、你别喝了。”阿贝尔脑子一团乱,“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等会再喝,等不烫了……你别哭,哎呀,我去药剂店,我去问问怎么处理……”
菲姆斯不怕流血,他恐惧没有食物,鲜红的眼睛落下泪水,阿贝尔原本就慌乱的心更慌了。
吸气、吐气、吸气、吐气,深呼吸很多次,阿贝尔放开他,冷静地端起碗说:“我喂你,张嘴。”
菲姆斯安静下来,如果忽略他渗血的嘴角和他对食物疯狂的模样,他真的是一个很乖的孩子。
她一勺一勺地喂,他便一口一口地吃。吹凉了的汤即使不烫,对伤口的刺激也无法忽视,可菲姆斯丝毫不受影响,疼痛着吞下每一勺肉汤,一声不吭。
硬着头皮喂他吃完肉汤,阿贝尔让他张嘴,他也听话地张开嘴,满嘴的血泡瘪了下去,她不知道怎么办,问他能不能先回家,她去药剂店买点药给他。
菲姆斯眨巴眼睛,一碗肉汤下肚,声音也不那么哑了,他小声说:“……我家,塌了。”
可能是连续的降雨,破败的贫民屋承受不住吸水膨胀的建筑材料,塌得只剩四面墙壁。
然后他出来寻求帮助,阿贝尔不用想也知道,平日里对这个“丑陋的小怪物”避之不及的乡民们,怎么会提供帮助?甚至有可能,巴不得他早点回到魔鬼的巢穴中去吧……
阿贝尔向来是不信这些的。她换上还在滴水的斗篷,再次踏入雨中。
隔壁的屋顶确实塌了,大约是她外出的这段时间塌的,回来时的注意力全在菲姆斯身上,也没注意那本来就破旧的屋子了。
雨还在落,不知什么时候停。
兜兜转转来到药剂店,托里大叔正准备收拾关门,见到阿贝尔,笑着说:“小阿贝尔,今天没有植物生长剂,你明天再来吧。”
阿贝尔摘下兜帽:“谢谢托里大叔,但我不是来买植物生长剂的,请问你有没有治疗烫伤的药剂?可以吃的。”
“有,你等着。”托里从抽屉里拿出一管泛着黄色的药剂递给她,询问:“你烫伤了?”
阿贝尔付了钱,看着快要空掉的钱包难过:“不是我,是菲姆斯。”
托里大叔面色一变,想说什么,忍了忍,还是说了:“阿贝尔,那个怪物被明诅咒,是魔鬼的眷属,你平常帮他,我们就很有意见了,现在连他的父亲都抛下他,奔入明的怀抱,你当心别被他染上诅咒。”
阿贝尔不轻不重地点头:“我知道的,谢谢你,托里大叔。”
托里大叔还要说下去,阿贝尔已经披好兜帽,收起药剂回去,托里大叔突然想起妻子的叮嘱,连忙说:“我妻子很喜欢你养的花,那束花让我们十周年的婚姻变得更有意义,她让我告诉你——你是被明偏爱的孩子。”
被明偏爱,才会种的出如此漂亮的花。这是乡民们对喜爱的人最高的赞美。
——也可能是对她的警告。
阿贝尔停下脚步,这次她正视托里大叔的眼睛,郑重地说:“替我向托里斯弗艾女士问好,感谢她的称赞,我很高兴。再见。”
告别托里大叔,她走在潮湿的泥泞路上,回家的脚步却转了方向,往面包店走去。
是时候囤些干面包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