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妃一愣,万万没想到照慈死到临头还能这般牙尖嘴利。接着便是滔天的愤怒,她失了理智失了礼仪,转身把照慈踹倒,绣鞋踩在她的背上,狠狠碾过。
“淫者见淫。生而下贱,自然只见淫秽。”
“害我夫君,夺我孩儿,赵辞,你且等着来日。”
燕王妃抬脚离去。
那被血液浸透的背上衣衫尽碎,在密密麻麻的鞭痕之中,覆盖满背的观音像刺青被伤痕弄得面目扭曲,形如恶鬼。
*
微凉的水温唤回了照慈的智。
她耳边又响起了昨夜幻梦里,二姨娘那一声柔肠百转的,世子爷。
或许燕王妃不知道,她视作眼中钉的女人,曾经用这样的语调在床上叫她的男人,又用这样的语调肖想她以为高洁的儿子。
可怜的女人,留不住生命里的任何男人。
她的丈夫曾许诺她此生不立侧妃。诚然,府中未有侧妃,其他妾室倒不见少。
她的儿子曾乖顺到像她手中傀儡。不过,少年羽翼初丰,便狡猾地逃出掌控。
照慈舔了舔唇,满是快意。
她尚且不知崔慈给自己的母亲准备了什么样的大礼。
但是王妃啊。
来日已来。
草草披上衣衫,口中仍有一股腥膻味,她漱了几次口,还是压不下去。
摸出那个熟悉的药盒,乌木制成的盒子因经常被掏拿,已变得油光水滑。她打开盖子,上好的天蚕丝内衬上躺着丸药,拿出一枚服下,又细细数了一遍数量。
丸药剩的不算多,她按了按眉心,显见有些烦躁。
照慈穿戴整齐,一头青丝只随意用发带拢起,快步走出去。
太行见她出门,立马跟上,在旁边低声说:“主…恒净师傅说,您今日身子不适,他会叫人将午膳送来屋舍。”
她脚步未停,道:“不必,备马车,下山进城。我去见见他们。”
“您眼下瞧着…倒也不急于今日。”
她终于看向太行,似笑非笑:“你不是答应了棠物宜?”
太行知道自己触到了她霉头,不敢多言,快步出了居士寮房,叫长白打点好下山之事。
照慈下山之时,遇上了一行人。他们衣衫褴褛,满身尘土,满面疲色,还有拖家带口之人。
她待车马行过后,复又探头出去回望了一眼,问在一旁骑马的太行:“这是流民?”
“正是,丹涂县受灾,不少流民往金坛县而来。”
“为何不进城?”
“倒是有不少进城的。但是,近日有传言,说丹涂县年年受灾,皆因信道不信佛。”
照慈笑了一下,不予置评。
先帝和今上笃信佛教,原本道佛在大盛只能说分庭抗礼,而今佛寺如雨后春笋一般四处兴建,处处都有打压道教的意味。是以走投无路的灾民,会受这样的流言的影响,也不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