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江泫第一次听见他的尊号。
羽。
羽似乎并不愿做这个,命令信徒修建出一座普通的殿,殿中没有塑像、没有雕刻,殿无名,亦不曾修改宗纹,不在世间留下任何与自己有关联的痕迹。
很快,那一点仅剩的癫狂笑声也被力碾碎了。
宿淮双并不说话,向前踏出一步。他还有人形,还有双手双脚,穿的衣物制式也熟悉,甚至连最基本的遮掩都没做,拖着背后那双巨大的翅羽,完完整整地走到了江泫的视野之中。
那是怎样一双翅膀?但凡张开,几乎能将仪式用的正殿塞满。翼形流畅优美,每一根黑羽之上都隐有红芒流动,光色微弱,分不清是殿顶荧石的光芒晕染,抑或是本身的血色沉淀成黑,光芒一映便现真形。它们锋锐胜过世间所有的兵利器,温驯地嵌在双翼之上;若抛开惊惶与恐惧来看,这是一对世间难寻的、美丽的翅膀。
江泫心中有一个声音轻轻道:长出来的时候,该有多疼啊。
巨翼之下,宿淮双身形如旧,侧脸、脖颈之上都已长满黑羽,双目嵌在眼眶之中,血色淋漓。然而江泫仍然能从中找出几颗零散的银星,如同在这从未目见过的形貌之中,翻找他不知尚存多少的人性。
但还是有的。他的眼里还是有星星的。垂下来的时候自看不见,一旦抬起眼帘,便能找见几缕澄澈的银芒。
很快,那双眼瞳微微一转,望向江泫的方向。
同他对视的瞬间,江泫心中一松,双膝发软,跪坐在地。他这才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深吸一口气,吸进不少破碎的冷风,当即垂下头,掩住唇,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灵盾为他挡去巨量的威压,却挡不去空气中绞缠的飓风。原本嗓子就因巫的力受损,此时呛咳得太狠,指间沁出一缕刺目的血色,被飘散的长发遮得严严实实。
宿淮双以为他垂头是因为觉得恶心,脚尖微顿,踌躇着向这边迈的半步也不由止住了。原不打算出来,可实在见不得有别人碰他;知道江泫不喜有人对他撒谎隐瞒,打算破罐子破摔让他看一看,等真看见预想中厌恶的反应,还是觉得浑身上下疼得发慌,恰如锥心砭骨。
他垂下眼帘移开目光,瞳底压着些罕见的不知所措。
花瞬身躯周围萦绕着一束淡淡的红芒,他终于能从压力之中直起身来,抓狂而崩溃地道:“您怎么出来了!您能叫他看见您这副样子吗?!您和他都一个样,一个去而复返一个忽然降临,这样一震,殿又没法用了!您比您的师尊还要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