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原本是一个父亲慈和的微笑,落到江泫眼里,却透着说不清的古怪。
他总觉得,坐在里头的父亲并非是在看他的儿子,而是在透过儿子看别的什么东西。单这样一看,虽然有些怪,但父子两人的感情似乎不错。
在正厅外待了一会儿,另一边的走廊处传来仆人的脚步声。江泫顿步撤走,重新回到了厉天陵的院子,稍作等待。整个城主府里,厉天陵的院子算得上是最清净的地方了,一般没什么人敢来,江泫便站在门边等。
约莫一刻钟后,那边的回廊之中忽然传来一声石子掷击墙壁的声响。
江泫动作微微一顿,立刻迈出几步,绕到了转角后头将身形掩好,默不作声地观察情况。
石子落地之后不久,那边走廊底下迈出几道人影。
最前头的是厉天陵,不知何时换了一件合身的锦衣,长发好好束了,唇角紧抿,情冷淡,一言不发地向前走。脚腕一定很疼,走起路来一跛一跛。他身后跟着两位家仆,躬身走在他身后足足三四步的距离之外,似乎十分不愿意跟着他走。但碍于他的身份,依旧低眉顺眼。
其中一人面露难色,道:“少爷,您刚刚拿的什么东西?把纸窗都打坏了。”
厉天陵不咸不淡道:“与你何干?”
另一人嘀嘀咕咕道:“还请少爷手下留情。厉管事见了破掉的纸窗,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厉天陵停下脚步,语中颇有些似笑非笑的倨傲,道:“破了这么一扇纸窗,我家就要倒了吗?府里的纸窗,我砸不得吗?”
两位仆人没想到他突然停下脚步,走得距离他近了些。随后立刻色大变,仿佛沾上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似的,哆哆嗦嗦地倒退好几步,唯恐有霉运沾到自己身上。方才心惊胆战完,又察觉对方三言两语扣过来一顶帽子,心中又惊又怒,却是敢怒不敢言,唯唯诺诺道:“哪里……哪里。不是这样的。”
“不是?”厉天陵冷声道,“不想跟就回去。”
得了此言,那两位仆人如蒙大赦,忙不迭走了。江泫藏在角落后头,看完了全程,心中稍稍有些意外。
他本以为,受到如此多的嫌弃,纵使父亲待他不错,厉天陵在家时的状态也会偏向谨小慎微、忍气吞声一些,没想到完全相反。那边回廊的位置有些特殊,想必在走过来之前,厉天陵就已经看见他了,特意弄出点动静提醒他。至于砸破纸窗,从他后来的反应能看出来,一定是故意的。
身后跟了两个自己不喜欢的仆从,正巧要将他们赶走,便随手使坏。说话也是,言辞尖锐,居高临下,若此前没见过他,乍一听一定觉得此子张扬跋扈,被惯坏了心性无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