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这是在做梦,他一动,衔云就消失了。
衔云比他更怕,向前倾身靠近了些,道:“主君!”
江泫如梦初醒,试探性地伸出手去,细看之下能发现,他的指尖正在发抖。剑灵同样伸出手,虚虚贴住他的手掌,又猛地伸出另一只手,将江泫的手整个抓住了,道:“主君!您去哪儿了?公子跟我找了您好久!我还以为要找不到了,我……”他的视线不经意落在江泫抱着的太上之上,呆了一下,讷然道:“……主君是有别的剑了么?”
江泫道:“不是。不是本命剑。”
衔云还待说话,江泫却再也忍不了了,一下收拢乾坤袋揽进怀中,怒火中烧地跃下树,质问道:“衔云怎么会在这儿?!衔云怎么可能在这儿?!你对他做了什么?!他叫你公子……他记忆有损是不是?!”
面对江泫的指责与质问,江明衍沉默了一阵,答非所问道:“若非衔云,我找不到你的。”
下一刻,太上剑尖已经抵住了他的喉咙。江泫语气森森道:“我问你。你对衔云做了什么。”
江明衍抬头看他。
这是第一次,江泫从他脸上看到这样苍白的痛楚。他向来是笑盈盈的,此时却如同被这剑尖扒掉了皮、刨开了心、流干了血,痛得就要低下头去缩成一团了。他讷讷道:“我……我没做什么。我找不到你,想让他帮我找你……这么多年,我一直将他养得好好的。我以为……我以为你看见他会开心。”
重逢至今,所有的强装镇定、视若不见、自我欺骗,全在他这样一番话之下碎成了齑粉。在江氏的数十年不是假的,不是在做梦。他自大是真、圣心泛滥是真、举棋不定是真、一味求稳是真,为江氏呕心沥血是真、对江明衍尽心尽力是真、在危机到来时作桥作堤也是真。正因为如此真切、真切到一想起来仿佛就在眼前,所以才不能轻易忘记、轻易释怀,每每回想起来,只觉锥心砭骨,剧痛难熬。江泫只觉得自己快疯了,被他握在手中的乾坤袋似乎察觉到了外界的情况,震颤不止。
江泫将它攥得更紧,死死地盯着江明衍的脸,心觉狂怒不止、荒谬不已。他一字一顿,几乎是刻薄地诘问道:“你找我做什么?!一剑不够,还要再来第二剑吗?!”
“当时是什么时候?!柊山出世,天下大乱!偌大九洲四处是流民,江氏倾族而出,死在外面的有多少?!你在做什么?!你趁此机会,先后屠了鸣台与四殿的族老,而后又盯上了我这个家主。你只用了那么一剑,就将我这么多年做的努力全数瓦解了!我究竟哪里对你不好?!我到底哪里做错 ?!你是心中恨极了我,才要挑在那个时候动手!可既然你如此厌恨我的存在,如今又来找我做什么?!”
江明衍猛地抓住太上的剑锋,急切道:“不是的!我从来没恨过你,也从来没讨厌过你!我没想过要伤害你的,当时我——”
却忽觉手中的剑锋一空。
江明衍双瞳紧缩,条件反射般立刻扑上前去,却什么也没抓住,反而因为惯性扑倒在地,动作太大,扯得胸前的伤口鲜血淋漓。他抬起满是血丝的眼睛,呆愣地盯着自己被剑锋划得血肉模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