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尘珏踩在走马廊上,下阶梯时险些失力摔下去,大丫鬟文琴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了把,黎王府的奴婢随后争上来搀扶,硬生生挤走了文琴。
文琴也不恼,淡淡一笑,道:“我送表小姐。”
慕尘珏挥手道:“不用。”自己领着那一帮子现眼的奴婢黑着脸去了。
孤倚楼中,姬芙将慕尘珏落下的汤婆子摆在矮案上显眼处,以防文琴来找时能一眼瞧见。她褪了身上的狐裘,搭在手腕上送进屏风后。
斜倚在枕上的女子正失落泪,猝见她进来,信手揩去面颊上的玉珠,哽声凝视她:“你还进来作甚?”
姬芙微垂着桃花眼,双手将狐裘一举,道:“还叁小姐衣裳。”
“赏你了。”
狐狸皮毛当世罕见,何况还是这白色狐皮,寻常富人求都求不得的宝贝,就这样被女子轻易送给了府里的奴婢,眼都不眨一下。
姬芙摸上几摸,这狐裘质地比一般皮毛还要雪白柔软,料想定是由狐狸腋下覆毛所织。也不知要多少只狐狸,才能凑齐够做这华裘的狐腋。
这样大的一件狐白裘衣,怕是当朝公主都用不上如此好物。
楚陵侯虽然如今正得圣宠,却也不至铺张到这种程度,料想定是颜家那边送来的。
“杵在这里还有何事?还不退下,真指望我碰你怎的?”
是了,尊贵如玉的楚陵侯府叁小姐,怎么会要一个买来的奴婢的身子?名义上,这个奴婢还是她未来弟弟的待年媳。更大不韪的是,她们都是女子。于历朝历代的须眉眼中,再尊贵的女子也不过是件器物,是临危可拿去作交易的货币。俱是棋子,何谈谁执谁一说?
“叁小姐忘了一件事。”姬芙清清冷冷地站着,身姿不卑不亢。
榻上女子拭干泪水,因这一句略显强硬的话,她抬首,正眼打量起面前的女子来。
只见她身形高挑瘦削,墨发及腰,或因常年劳作的缘故,双手中有微微一层薄茧,纤足约六七寸,未见缠过的模样。
女子打量姬芙的同时,姬芙也在盯着她。
颜倾辞,字令鸢,楚陵侯府的叁小姐,广陵颜氏的唯一后嗣。其母乃巨贾颜氏之独女,楚陵侯续娶之正妻。在为楚陵侯诞下一女后看清枕边人嘴脸,毅然决然与其和离,又叫女儿随她的姓,存心让只想抱儿子的楚陵侯吃瘪。
只是颜倾辞的生母颜氏后来人间蒸发一般没了踪迹,她与楚陵侯成亲时,楚陵侯还不是楚陵侯,前朝还未成为前朝。她失踪之日,恰就在关外异族人攻下皇城之时。
一晃多年过去,颜倾辞已然长大,四处打听,却始终不闻其母下落。少年失母,未在颜氏手下养几日,她的性子却像极了颜氏,因又生得姿容绝色,琴棋书画、吟诗作对、数御礼乐……皆通一二,颜家对其极为溺爱上心,每月派镖子送来楚陵侯府的珍宝络绎不绝,生怕孙女被苛待一般,又予了楚陵侯数箱金银作礼,为此,对方竟真绝口不提改姓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