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超的确是醉了,他摇摇晃晃地揪着钟阳的领子,因为力气太大,使钟阳有一点喘不过来气。吴超喷着酒气说:“我的画呢?在哪儿呢?”
钟阳憋红着脸,陪着笑答道:“我画不好,总是画不好,我给你介绍另外一个人好不好?”
吴超便大骂:“你放屁!那天老子亲眼看见你和兰贞去了她的办公室里,待了好长时间,干什么呢?”
“没有……没干什么,她就是帮我讲了讲题……”
“为什么给你讲题?”
“我英语成绩不好……”
“放屁!我英语成绩也不好,她怎么不给我讲?她还整天在上课的时候和你眉来眼去的,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你这个窝囊废,全年级他*的出了名的窝囊?还想着女人?你有什么资格想女人?你这一辈子都没有资格想女人!”
钟阳一听这话,立刻就火了。首先,他觉得好象从吴超的口气里来听,兰贞应该是他女朋友似的,自己倒成了一个第三者插足。其次,这个“窝囊”二字实在象插在他心脏上的一根毒针。从小到大,自己好象在同龄人中总是这样一副衰相。现在自己可不一样了,自己十八岁了,突破界限了。老子敢在夜里跟踪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了,凭什么不敢想女人?钟阳又不由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在外面挨了一个同龄小孩子的打。后来打人孩子的妈妈到钟阳家来赔礼,陪着笑脸说钟阳是干大事情的人,根本就不和她家这淘气的小子计较,弄得钟阳母亲还挺得意的。结果,后来钟阳和那孩子和好了,那孩子偷偷告诉他,其实她妈妈回家对他说:“你欺负这么一个窝囊孩子有什么了不起的?以后不许了!”以往的耻辱,被喝醉的吴超这么一激,全部爆发出来了。
钟阳一把扭住了吴超抓着他领子的手,很强硬地反问道:“你是她什么人?我和她做什么你管得着吗?老子就是可以想女人!老子不但想,老子今后还得玩!”
吴超本来酒精就猛往头上涌,这下被钟阳强硬的反抗激怒了,他一脚踢在了钟阳的肚子上,把钟阳踢出去两米远。他初中时是足球队的,腿粗壮得和大象腿一样。这一脚使钟阳觉得中午吃的东西都要从嘴里冒出来似的。吴超又冲上去抓住坐在地上的钟阳的领子说:“从她来的第一天起,我就喜欢上她了。老子喜欢上的女人,别人绝对不许碰,连想都不能想!”
钟阳忍着腹痛,答:“你要是喜欢人家,你自己去画啊?干吗找我!”
吴超眼睛一红,一巴掌打在钟阳的左脸上。钟阳立刻觉得眼前闪烁着许多星星,好象一群人的眼睛,一眨一眨的。这些眼睛的主人,不乏是那些平时明地里夸奖自己安分守己暗地里笑自己窝囊的人们,也好象在其中又夹杂着兰贞微笑的目光,总之这一群星星,很久才从眼前褪去。不过褪去的时候,钟阳的浑身也就发烫了。他终于发现自己如果再这样妥协下去,最终将变成一个懦夫。再加上那天从兰贞那里得到的莫名其妙的舒服感觉,使他决定绝不再向面前这样一个流氓醉鬼妥协。于是他从地上拿起一块砖头朝吴超的脸上砸去。吴超虽然醉了,反应还是很快,一见砖头飞来,赶紧用手臂挡住自己的脸,于是那砖头就砸在了他的胳膊上。吴超捂着胳膊冲上去朝钟阳的肚子又是一脚,他的脚力实在太大,钟阳一下子就跪到地上。吴超紧接着又一脚跺在钟阳撑在地上的手上,钟阳惨叫了一声,觉得这疼痛好象顺着那些碎砖瓦蔓延至整个工地,使那些在一旁光着屁股傻傻地看热闹的小孩都感觉出来脚下砖瓦的由于他的疼痛所带来的震动。然而,这一股剧烈的疼痛倒把钟阳所有的雄性激素都逼迫地出来爆发了。他忍着疼痛猛然站起来,竭尽全力用膝盖去磕对手的肚子。吴超的个子比较高大,所以钟阳的膝盖并不能够到他的肚子,反到正好磕到了他的两只睾丸上。吴超被这突如其来的重磅袭击彻底击毁了,毕竟再强壮的男人也禁不住这样猛烈的撞击。于是他惨叫了一声跪倒在了钟阳的面前,双手捂住下身,浑身冒汗。钟阳趁机又从旁边捡起一块砖头,狠狠地砸在了吴超的头上,吴超一声都没吭地就歪倒在了一旁。两只手却还捂着裆部,仿佛脚还在抽动。
战斗就这样结束了。钟阳四下张望一下,发现只有几个看热闹的小脏孩。又去看躺在地上的吴超,应该还没有死。钟阳定了定,突然感到手指尖钻心的疼痛,一看,原来左手食指的指甲被吴超那一脚踩得掀了盖。他骂了一句,然后迅速离开了工地,直奔学校的自行车蓬去取自行车回家。就要到车蓬的时候,远远看见兰贞正朝自己走来,而且好象正在看着自己。钟阳心里发慌,觉得自己灰头土脸的狼狈样子让人家见了不好,于是便快步冲进车蓬推车。谁知,那帮留下来上晚自习的学生的自行车都堆在一个角落里,而自己的车子却莫名其妙的被夹在中间,看来想迅速推出来是要费一些时间和力气了。
没有别的办法,钟阳只好上去推,一面又担心兰贞走过来与自己打招呼,看见自己现在的狼狈样子。他忍着手指钻心的疼痛,使劲地向外拽着自己的自行车,谁知由于用力过大,自行车倒是拽出来了,却弄倒了七八辆自行车。这一下看自行车的老头可不干了,过来硬是拉住钟阳要他扶起自行车再走。钟阳只好又气喘呼呼地扶车。扶起最后一辆,心想总算可以走了,没想到抬起头来就看见兰贞站在自己的面前。
兰贞上下打量了一下钟阳,问道:“你怎么了?”
钟阳尴尬的一笑,答:“没事儿,摔了一跤……”
兰贞扑哧一声笑了,课堂上从来不笑的兰贞总是在钟阳面前笑,笑得钟阳心里暖暖的。
“你是打架去了吧?弄得浑身成了这个样子。”
“没有没有,就是不小心跌了一跤,真倒霉……妈的……”
兰贞伸手去摸钟阳的左脸,因为她发现他的左脸比右脸胖了一些。
“怎么?被打肿了吗?”
钟阳向后躲了一下兰贞的手,用自己的手摸了摸自己肿胀的脸,道:“没有没有……”
钟阳用手一摸脸,便让兰贞看见了他正在淌血的手指,兰贞惊呼了一声:“你的手……”
六
钟阳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便和兰贞一起去了学校不远处兰贞租住的房子。兰贞只是说,钟阳现在这个样子回去,一定要挨父母训斥的,所以不如去她家涂一些药再回去,反正她的家很近。
房子不大,但是的确离学校很近,步行只需要七八分钟便足够了。
房子是一室一厅的,房间不大,但是却极为干净利索,可见主人是一个极爱干净的人。钟阳走进屋子里,只是站着,哪里都不敢碰,生怕自己满身灰土弄脏了人家的东西。兰贞进屋之后就直奔卧室翻箱倒柜去找药,同时对钟阳说:“快坐下,我给你上药。”
钟阳看了一眼沙发说:“我裤子脏,还是站着好了。”
兰贞在卧室里大声说:“要你坐你就坐嘛,别那么扭捏,还是男孩子呢!”
钟阳便坐在了干净漂亮的沙发上。卧室的门半开着,钟阳看见兰贞正弯着腰在自己的床头柜抽屉里翻药,一头长发披散下去,被兰贞用手向上撩起,试图放回背后,然而毕竟是弯着腰的,那滑顺的秀发总是不断地滑下去。这些细节感动了钟阳,他突然觉得,这位上课时极为冷酷的美女老师,竟然也有这样温暖怡人的一面。但是随后他便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他知道自己的想象力实在丰富,就像墙壁上爬墙虎一样有着无数触须,万一触到了某种敏感的东西,又要在人家面前脸红了。他克制住自己,在心里对自己说,人家老师是看自己打了架受了伤很可怜才把自己领到家里来上药的,如果自己再对人家胡思乱想的话,还算人吗?!
钟阳正想着,兰贞已经端着一个大盘子走过来了,盘子上面放着一卷纱布和一些药瓶。兰贞走过来,端着盘子跪在钟阳面前,钟阳心里一跳,因为从这角度来看,兰贞低领后的乳房又隐约若现了。
“把你的手伸出来。”
钟阳伸出左手,兰贞便开始仔细地用酒精药棉为他擦伤口。酒精药棉摁在正在流血的伤口上,其疼痛程度是可想而知的,但是钟阳能忍住不叫,虽然他的脸已经被疼痛憋得通红。
为钟阳上着药的兰贞突然抬起头来问:“你怎么不叫啊?不疼吗?”
“不疼……”
“哼……还挺能装的,我小时候摔破过膝盖,知道那酒精涂在伤口上的滋味。不可能不疼的。”
“真……真的不怎么疼……”
“以后别再打架就是了……可以画这样一副好画的手,为什么非要去逞能打架呢?我上学的时候看见男生打架总是躲地远远的,因为我会害怕,害怕那些逞强的男生头破血流的样子。”
钟阳看着低头认真为自己上药的兰贞,心里萌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这个比自己大四岁的女人,好象有着一面不为人知的性格。她这种呈现在他面前的双重性,使他开始为她着迷了。他对自己这种着迷的感觉非常敏感,一旦萌生,是无法在抑制地住的。虽然他已经百般地告诉自己,不能对于老师而想入非非,然而现在,他已经再也无法控制自己。
“你在看什么?”兰贞突然问。
“没……没看什么……”
“我的胸针漂亮吗?”
“你……”
“漂亮吗?”
“漂亮。”
钟阳并没有想到,原来兰贞知道自己正在看她。
“是我前男朋友送给我的,现在已经有点褪色了,不如他刚送给我那时漂亮。他曾经告诉我这是24K纯金的,但是现在褪色了,所以我怀疑他在骗我。”
“哦……”实际上,钟阳觉得那胸针依旧闪亮无比,一眼就能看出绝对是高档的货色。
“我觉得你长地和他很像,真的,见到你就要我想起他,不过我真的不愿意再想起他。”
兰贞说完,药也上好了。钟阳只觉得食指连着心,一股股的清新香气被从手指转移到心脏,另他舒服异常。兰贞也端着药盘子站起来,而脸色却突然变地难看起来,一下子便又坐到了沙发上,双手捂住了小腹。
钟阳急忙问:“你怎么了?”
兰贞的额头已经冒出汗来,那汗珠晶莹透彻,滑过脸额,滴落下去。她向钟阳摆了摆手,说:“没事……”
其实钟阳心里也明白,女人突然捂住小腹疼地冷汗直流,十九八九是遭遇了痛经。其实这种女人的事情,钟阳也只是在初中的时候因为好,翻过两眼关于女人身体的书,于是略知一二,不过绝无兴趣再深入研究。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面前,兰贞痛经时的模样使他很难过。另外兰贞那种疼痛是所表现出的受人怜惜及无助的样子,更使他心里泛起一股又一股难以扶平的冲动。这种冲动藏是不可告人的,所以他惧怕他真的做出来,做出来一些后果不堪的事情来。也许,他想:现在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赶快离开兰贞的家。然而,他是无法回避面前的兰贞进紧闭双眼疼痛难忍无助仓皇的样子的,这也就注定了他那冲动后的动作必将爆发。十八岁的生日之后,他在某种时刻,丧失了控制冲动的能力。或者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讲,他不再窝囊了。
于是,他最终实现了自己的冲动。他先把兰贞捂在小腹上的手拿开,然后把自己的手捂了上去。他的手并不算小,足够覆盖兰贞的小腹。兰贞被钟阳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但是她并没有拒绝。她觉得,钟阳的手比自己的手要热,这使她冰凉疼痛的小腹暖了许多。
钟阳说:“你这是痛经吧?”
兰贞先是一愣,接着笑起来,睁大了眼睛问道:“这个你也懂?”
钟阳其实还是紧张,只是自己的冲动压住了紧张而已。他的手隔着衣服在兰贞的小腹上慢慢地按摩着,说:“我的手也许比你的要暖……你帮我上了药……我也可以为你暖一下肚子。”
“你从哪儿学的这些?”
“这不用学,我的手本来就总是发热。”
“OK了,我知道你的手会发热了,那么现在把你的手拿开吧。”兰贞笑着说。
钟阳这才回过味来,赶紧把手缩了回来,心里暗骂自己实在太冲动了,终于出了这样尴尬的丑事。
兰贞看着钟阳,也许她的疼痛感真的被男孩温暖的双手减轻了,她的脸色已经变地非常平静了。她只是看着钟阳,微笑着,没有半点寒冷的表情。
钟阳有一些无地自容。
“我感觉好多了。”兰贞说。
钟阳慌乱中点了点头,突然说:“我得走了。”说着就站起身冲出门去。
因为紧张,钟阳下楼时不小心扭伤了脚,于是一瘸一拐地走出楼门口,不禁回头看去,见兰贞家的窗户亮着,心想要是在那种浪漫的情爱电影里,女主角的身影一定是要出现在那窗口的。于是下意识地等了等,终等不来,只好作罢,一瘸一拐地消失在黑色的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