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道:“所以老夫有个外号,叫作青牛居士。”
徐云慕道:“青牛居士好听是好听,不过,也是有些自我惆怅罢了。”
老头儿道:“因此,你找老夫来,是有什么事请问?”
徐云慕想了想道:“我爹给我谋了个好差事,是去大理寺当少卿,这可是个肥差,但也关押的都是朝廷重犯,我于此道还是不太熟练,想问您是如何看法?”
号称青牛居士的老头儿拿起酒壶,直接喝了几口,身后的背影是大雨纵横,糟蹋花卉,一身衣衫随风飘摆道:“年轻人,你这可是把双刃剑,以你的智慧,应该要懂得顺势借势,拉拢帮手,洗刷纨绔之名,再趁机崛起。”
徐云慕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青牛居士道:“你能不能获得你父亲门生故吏的认可,就全凭你能不能做好这个少卿了。”
徐云慕生出许多自信道:“时不我待,我会尽快拥有属于自己的帮手。”
他听来笑道:“整体方向是对的,就看你不要被剑峰所伤才好。”
徐云慕道:“还有萧承宗的儿子不知道怎么想的,到处找人求关系,非要进文渊阁,但按我看来,有他爹在背后撑腰,他是进是退,都轻而易举,我唯一顾虑的是,别人只道是太子和兄弟明争暗斗,实际上,这背后还有一双隐藏的眼睛,随时随地都在观望着这一切。”
老头儿想也不想,淡声道:“你指的是皇上。”
徐云慕点头道:“老先生真是明见,我指的就是皇上。”
青牛居士一笑道:“难得你这不见世面的人,还能看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事,我不知你是如何看待皇上这个人?”
徐云慕伸出双手抱拳,露出恭敬道:“其实晚生要说实话,是当真钦佩皇上这个人,你看他白手起家,汇聚一堆文臣武将为他所用,连萧承宗,邢荣,皇甫嵩这些狂人,都对他唯命是从,听说皇上年轻时还是个书生,这就更令人敬佩了。”
青牛居士道:“你是不是还想说他功高伟业,让北燕百姓安居乐业,得享太平?”
徐云慕道:“咱们皇上的功绩,不就是这样吗?”
青牛居士不屑一笑道:“他是皇上,在其位,谋其政,让天下安定是他本分,可却不知,当年手段之狠,他手下将军们每下一城,便血流成河,杀的人头滚滚,他的江山,可真是尸山血海堆起来的。”
徐云慕道:“可这乱世,不杀人如何行?”
青牛居士道:“你道皇上光明磊落,有仁慈之心,他是有一些,你要觉得他菩萨心肠,就未免天真,他反复无常的那一面,你是看不到,你看到的也只是他光明正大的一面。”
徐云慕道:“如果他心慈手软,他就当不上这个皇上。”
青牛居士道:“见过他的人,都会说他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犹如清风暖人心扉,没见过他的人,都会说他天大功劳,心生敬畏,其实万千人像,都是同一个人,嗜杀是他,慈爱是他,猜忌是他,大方也是他,只有如此,方是君威难测,万民臣服。”
徐云慕赞同道:“这些年皇上躲在宫里不出来,任凭别人你死我活,他才是最大的一只手,太子是文弱儒雅形象,就是最像他的一个人,城府极深。”
青牛居士喝完了酒,品尝着烧鸡道:“太子的确最像他。”
徐云慕拿起酒壶喝了两口,意味正浓道:“您看,我爹是太子老师,所以芷月小姐才过来教我,我正好有大把时间,一边苦学,一边做好少卿,凭我之能,不消多久,自然腾飞而上。”
青牛居士摇头一笑,偏着脸去听大雨,高谈阔论道:“所谓对手,这最大的对手就是自己,你这人当先就战胜了自己,拥有勇气是可嘉的,唯独欠缺的,就是一个人的良知会阻挡前程。”
徐云慕坦然承认道:“所以,大理寺少卿就是个磨金石,外人对它闻风丧胆,视如地狱,而我进去后,注定会看到许多颠覆良知的事情,先生,您可知道,当我出来时,又岂会满足于区区保命?”
青牛居士以手按杯,迎面对着他道:“你的抱负是什么?”
徐云慕道:“居于上位,掌握生死!”
青牛居士大笑道:“好,有出息。”
徐云慕看了看他背后的琴道:“都说这里闹鬼,从明天晚上以后,我便要过来找老先生学琴,陶冶性情。”
青牛居士爽快答应道:“那老夫就静等了。”
徐云慕又笑道:“还有明天,我会去大理寺赴任,这肥差得来不易,可不能费了我爹的一番好意。”
青牛居士道:“你这娃娃聪明的很,不妨多喝几杯,正好老夫这多年来,都没和人这么畅谈过了。”
徐云慕举杯道:“我这晚生就先干为敬了。”
借着夜色掩护,一盏青灯的凉亭里边,两道身影举酒夜谈,满园大雨倾盆,百花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