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强哥。」板寸头在周向红斜后方说到。
胖子又抽了口烟:「赵振平老爷子,你认识吧。我们哥俩今儿就是为了他的事儿来的。」
「我……不太熟……」周向红小心翼翼的回答着。
「不熟?」
胖子乜着眼看周向红,嗤的笑了一声:「不熟都能睡一起去,要是熟,还不得生个孩子啊!」
板寸头在后面也是一乐。周向红脸色一变:「你可别胡说啊!我告诉你,有事赶紧说,要不……我可要喊人了啊!」
「嘿,我们什么也没干,喊呗,看看是谁脸上不好看。」
「你们随便就跑到我家来……」
「那门可是你自己开的。」
「你……」
周向红一时气结,却也知道自己目前处于劣势,语气不由得又软了些:「你们到底有什么事?」
「没什么,我呢,不喜欢绕弯子,就直说了吧。」
胖子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碾了碾:「睡不睡的,我也管不着。赵老爷子没了,这事儿你知道吧……哎,我也不管他怎么没的……」
他朝周向红摆了摆手:「但是老爷子走之前,从银行取了点儿钱出来……是给你拿走了吧?」
「什么钱?我不知道……」虽然不知道胖子是如何得知那笔钱的事情,但周向红明白,这种情况下不能承认这事儿。
老赵当初拿那笔钱,是主动帮她,可如今他人已经走了,旁人哪知道这其中的故事。
更何况老赵的儿女并不待见她,搞不好这胖子就是受了他们委托,来讨要这笔钱的。倘若自己手头宽裕,其实还真就应该把钱给人家送回去,但家里如今的经济条件,别说三万,就目前仅有的一点,还是儿媳妇舍了名节挣回来的——她倒是还不知道李秀玲已经彻底卖了身。
胖子笑着拿手点点周向红,又摸过烟盒点上一支。
板寸头突然在后面喊了一嗓子,把周向红吓了一跳:「少他妈废话!你跟我强哥说话老实点!」
「哎,小国啊,别吓着你周姐……」
胖子转过脸来看着周向红:「这事儿呢,恐怕你不承认可不行。赵老爷子临走前两天取的钱,那段时间就你跟他接触过,你俩的关系又不清不楚的。不光是钱,他还托人帮你办事来着,对吧。」
胖子猛嘬了口烟:「兄弟今儿来没别的事儿,你把钱还了吧。」
「我真不知道……」周向红其实已经心虚的不行了,两个手心里全是汗。
「你看,你这一点儿都不坦诚嘛……」
胖子摊摊手:「怎么着,非得我把人都找来当面说清楚吗?你家这地方可小,到时候咱还得站在楼下说,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嘛……」
「你……你找什么人!」
周向红也有些急了:「你有什么证据说那三万块是我拿了,有欠条吗?!」
「哎,嘿嘿,这就对了,你看,我刚才根本没说是多少钱嘛……」板寸头陪着胖子一起笑起来。
「我……我猜的……」
俩人对着说了一气,板寸头在旁边也夹枪带棒的搭了几句腔,胖子一拍大腿:「得了,时候也不早了,原本我也没指望今儿就能把这事儿给办完。小国,走,跟哥找个地儿喝酒去!」
他站起来,拿了包迈步就往外走,这倒正合周向红意,她巴不得这两个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善类的家伙赶紧离开,并在心里暗暗叮嘱自己,今后可再不能轻易给人开门了。
板寸头已经跨出了门,胖子走到门厅的地方,她跟着转动身体,堪堪移动到客厅中央,正准备等他们都出了门就冲过去先上锁,却不料胖子脚步一顿,又转过身来,手搭在放着电视的小柜上:「我劝你好好考虑考虑这个事情,改天兄弟还会再来。今天头一回登门,客气点儿是给你面子,下次……可就未必了哈……」
他转过身,看似不经意的在柜子上轻轻一掀,那台已经上了年纪的电视机,就从上面猛地栽了下来。周向红哎哟一声,抢上前去,却怎么也没来得及,电视机掉在她脚前不远的地方,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显像管的玻璃四下迸飞,有几块打在她腿上,针扎般的痛。
大壮在房间里也被惊醒,发出一阵询问般的唔唔声音。
周向红又急又气,胖子倒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回头往地上瞥了一眼:「哟,可惜了啊,这要卖给收破烂的,怎么也得五十块吧……」
说完笑着走了出去,俩人咚咚的下了楼。
周向红连忙扑过去关了门,就听见楼道里传来带着回音的说话声:「你还真别说,这老娘们长的还挺……」
她趴在门上喘了喘,只觉得两只手的手心里凉冰冰的,这才强忍着支撑起来,先去卧室安抚了一下大壮——他是被那一声巨响惊醒的——而后转回客厅,呆呆的看着地上已经摔碎的电视机。
那些玻璃迸的到处都是,连带地面都被砸了个挺清晰的印子。
坏了就是坏了,再心疼也不可能使其重新拼凑成一台能看动画片和电视剧的电视。她拿过扫帚,慢慢的寻找每一个角落,将碎玻璃和其他一些零碎小心的搜集到一起,然后捡进一张旧报纸里,包成一团,塞在已经变了形的电视壳子里,边收拾边想,等乐乐晚上回来,该怎么和她解释。
对于摔坏电视这件事,李秀玲倒没怎么表示出心疼。
不是不心疼,但婆婆解释说,自己打扫时不小心碰掉了,那也就算了。据说孩子很不满意,原本每天她是必看动画片的。
晚上李秀玲到家的时候,孩子才刚被周向红哄睡不久。
李秀玲盘算着,再买一台什么样的电视才最划算,婆婆复杂的脸色被她错认为是尴尬,还安慰了她几句。
周向红也没说什么,她下意识的认为,只要自己今后小心防范,不让陌生人进门也就是了。
怕儿媳妇跟着着急上火,她也完全没有提及白天发生的事,以为这样就算是面面俱到,息事宁人。由此看出,人生活环境的不同,会给其带来不同看待问题的思路。
更何况周向红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出身农村的家庭妇女,如果白天这件事的受众是李秀玲,也许整件事就会出现完全不同的转机。
对于胖子临走时的威胁,她也并不是没有考虑过。
但一来她觉得,朗朗乾坤,胖子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二来对方并没有自己借款的真凭实据,因此自己其实不用顾虑太多,就算打官司,对方也赢不了。
当然这对于颜面而言肯定是要损坏的,但至少家里的经济可以保全。
她最近心情不好,也没怎么太关注小区内的拆迁对抗,不然也许多少会对胖子之流的道德底限有一个清晰的认识。
两天过去,太平无事,她的心也就渐渐松懈下来。
然而时间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多年以后,当周向红偶尔回忆起这段经历和自己当时的应对方式时,她已只剩下麻木和叹息。
第三天,胖子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