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坐在一屋,各自沉默无言。吕然睁眼看着屋顶,目光空洞,一滴泪水悄然从眼角滑落。程素有些不忍,小声道:“吕姐姐,要不……”话未说完,却听吕然幽幽说了一句:“孩子……毕竟无辜。”房间内再度陷入了沉默。
半晌过后,程素复又说道:“既然如此,那此事总会给人知晓,若是日后有人问起孩子生父,又当如何?”吕然沉默不语,方勉忽然说道:“当初那赤毛怪一直跟着我们,难道早已知晓此事?”程素闻言悚然一惊,继而说道:“吕姐姐先前被赤毛怪抓走之后,非但没有受到半分凌辱,反而那赤毛怪还给她上药治伤。萧剑寻来时更是一步不退,这样看来,这赤毛怪早已知晓吕姐姐怀了他的孩子。”
屋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中,如今赤毛怪已死,吕然又怀了他的种。最好的方法便是把孩子打掉,但吕然却又不肯,毕竟孩子无辜,况且她还心存一番侥幸,或许肚里这孩子是萧剑的也未尝不可。只是看先前那赤毛怪的举动,肚中孩子十有八九便是他的。一个女子未婚先孕已然是败坏了名声,若还是被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强暴后怀了孕,此事一旦传到江湖上,吕然也只有一死了之了。
方勉想了想,道:“吕姐姐身子还有伤,就算要打掉这个胎儿,现在也不是时候。不如这样,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是孩子的生父,只是如此便委屈了吕姐姐了。”二女皆是一惊,吕然转头望向方勉,目光中满是感激。程素却感觉心里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她笑了笑,也没出声反对,走到吕然床边,将被子往她身上拉了拉。
院中一阵轻风吹过,将翠竹吹得哗哗直响。方勉耳中一动,随即站起身子出了房间。入眼但见一袭黑衣,满身杀意,正是萧剑。
方勉见了萧剑,笑道:“萧大哥你来了。”说着就要上前。忽见剑光一闪,一点剑尖直刺前胸,方勉身子急退,继而将身子一侧避开长剑。再看萧剑已然长剑在手,冷冷看着方勉。
“是你的?”
方勉一怔,继而明白他所说何意,一声苦笑,道:“萧大哥,这是个误会。”
萧剑一步踏前,又道:“我再问你一次,是不是你的?”
方勉回头看着屋内,见二女皆是一脸紧张,吕然抓紧门闩,指间关节都已发白,眼中既有不安又有一丝期待。方勉沉默半晌,方才回身点了点头。身后吕然心下一松,脚下一软,一下坐倒在地,被程素紧紧扶住。
萧剑站在原地沉默不语,整个人犹如一柄利剑一般散发着凌厉的杀意,直往方勉全身罩去。方勉咬紧牙关,身子挺拔站在原地,死死抵抗那股压力。半晌萧剑杀意忽然一散,继而开口说道:“三日后午时,镇西荒坡,我在那里等你。”说着也不顾吕然充满期待的目光,转身离去。眼见一袭黑衣渐渐消失在视野里,吕然呆坐地上,不知作何表情。程素跑出屋外扶住方勉,方知其衣衫皆被冷汗浸湿。方勉看着程素,苦笑道:“萧大哥好厉害的气势,三日后一战,不知我是不是他的对手。”程素无言,只能以苦笑安慰方勉。
是夜,方勉一人躺在床上想着心事。明日与萧剑一战,他实在没有任何把握。萧剑与吕然合称‘黑白双剑’,在江湖中成名已久。他一个初次下山的毛头小子,又如何会是其对手。他躺在床上思忖良久,始终没有头绪,客栈外的大街上传来三声锣响,已是三更了。
方勉叹了口气,也罢,只能到时候随机应变了。他起身正要熄灯,忽听门外传来梆梆梆三声响,方勉一惊,低声喝问:“是谁?”门外传来吕然的声音:“方公子,我是吕然,你睡了吗?”方勉一怔,不知吕然如此深夜前来所为何事,转念一想,如此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是传了出去,定然有损吕然名声,还是不要见的为好,遂道:“吕姐姐,我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一边轻轻将烛火吹熄。
吕然等在门外,一直等到方勉将烛火吹灭,方才轻轻叹了口气,正想离开,忽而又想到一事,站在门外对着屋里轻声道:“方公子,我了解师兄的武功招式,或许我可以给你指点一番。”屋内已然沉默,吕然等了片刻,心中失望,正想离开,忽听屋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方勉站在门口,对着吕然道:“吕姐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多有不便,我们便在院中说吧。”吕然想了想,如此也好,遂轻轻点了点头,方勉上前将她搀住,二人在院内石桌旁坐了下来。
二人相对而坐,一时谁都没有出声,夜风吹过小院,海棠摇曳,翠竹哗哗。;吕然看着那几株翠竹在月光下犹如被镀上了一层银色,半晌后方才轻声问道:“日间你为何不对师兄说实话,就说我……我……”她连说了几个‘我’字,却终究没有再说下去。
方勉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笑道:“这种事情终究不是什么好事,若是让萧大哥知道了,只怕对你俩都不好,还不如让我担着。”话未说完,吕然急道:“可是这样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你也看见了,师兄约你在镇西荒坡决斗,师兄的武功我了解,你一定不是他的对手。”方勉闻言轻笑一声,站起身来,道:“若是什么事都要用利益来衡量,那我们习武之人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又是为了什么,一个‘侠’字,并不是用利益可以衡量的。”他转过身看着吕然,又道:“吕姐姐,我知道你们江湖中人对于名声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此事若是传了出去,不光是你,就连萧大哥也会受到波及,所以还是不说的好。至于三日后的决斗,我定会极力周旋,你不必担心。”方勉这一番话说的是掷地有声,他却不知人心险恶,若是吕然故意误导他,在明日决斗中做一番手脚,然后等着他被萧剑杀死,再寻机会杀了程素,此事岂不是只剩她一人知晓。到时再找一些理由重新回到萧剑身边,将一切全都掩盖过去,又会有谁知道其中一番曲折。
好在吕然并未往此处想,她看着方勉稚嫩却又显得挺拔的身子,心下颇为感动,站起身来走到方勉身边,忽而伸手抱住了他。方勉只是一个少年,个头不高,更兼吕然身材挺拔高挑,二人倒是差不多一般高矮。方勉乍被吕然抱住,一时慌了手脚,只觉一阵幽香扑鼻,再加夜风吹拂,不禁有些意乱迷。半晌过后,吕然方才轻轻放开他,又将萧剑的剑法招式一一说给方勉听。方勉虽说让吕然不要担心,他心中也是有些打鼓,此时便极力记下,二人一个说一个记,不时还要演示一番,直到东方发白,方才各自回房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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