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干咳一声,从妈妈的怀里爬了起来,妈妈反而是有些母性泛滥,双手依依不舍的搭在我的身上,要是没有弭花花这个大灯泡,我指定要在妈妈身上赖到天荒地老。
重新坐直了身体,我朝妈妈点了点头,示意我已无大碍,眼却总是忍不住向后撇去,生怕一回头就看见张又雪的脸紧紧贴在后挡风玻璃上,索性扭头看向了窗外,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冷清的街道上一个行人都没有,昏黄的路灯虽然还在工作,却一直在忽明忽暗的闪烁着,不知是从哪个烂俗的恐怖片场批发来的;藏于阴影之中的老槐树,巨大的树冠无风自动,哗啦作响,笼罩在朦胧的薄雾中就像是一只狰狞的怪兽在无声地咆哮着。
一辆白色的越野车缓缓从雾中驶了出来,刺眼的疝气大灯穿破黑暗,却始终无法照亮薄如蝉翼的雾气。
此时路面的能见度实在太差,大姨不敢开得太快,轻踩着油门,稳稳地行驶在坑坑洼洼的水泥路上。
刚进村子那会儿,这里虽然地处偏僻,但在有心人的宣传造势之下,颇有一种门庭若市的感觉。
然而眼下的丘陵村早已不复昨日的喧嚣,家家户户房门紧闭,一丝烟火气都看不见,不远处的一扇卷帘门上更是裂开了三条巨大而狭长的豁口,光是这扇门的惨状就足以令人惶恐不安。
弭花花一开始还带着冒险般的小兴奋,随着我们愈发深入薄雾之中,迟钝如她也终于渐渐察觉到气氛的不同寻常,小小的脑袋越埋越低,红彤彤的脸颊血色尽去,甚至主动钻入了妈妈的怀抱,与方才的我如出一辙。
为何女孩子就可以大大方方的表达自己的恐惧,而男孩子只要稍微露怯就会招来异样的眼光?
我也想要跟着弭花花的动作再次扑进妈妈的怀抱,然而妈妈的母爱却已经尽数转移到怀里的新欢身上,嫌弃的一把将我推开,温柔地安慰起弭花花来。
可恶啊!到底谁才是您的法定继承人?
妈妈想要一个女儿的欲望被弭花花彻底激发,此时我若是不开眼去触这个霉头,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这臭丫头真就一点底线都没有,当初在我面对说了那么多妈妈的坏话,如今却能心安理得的趴在妈妈身上寻求安慰,这份心理素质可以和大姨有的一拼了。
我懒得去和弭花花争宠,绝对不是因为现在的我没有一丝竞争力,眼不见心不烦,我索性靠在椅背上闭目养。
从我起床至今,时间又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灰蒙蒙的天空似乎有什么东西阻碍着阳光的穿透,本该是烈日高悬的时候,天空却依然昏暗的令人压抑,化不开的雾气使得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如雾里看花。
一路上寂静的可怕,无论是飞禽还是走兽,此时都已不见踪影,连最为喧嚣的蝉鸣鸟叫,都刻意保持着静默的姿态,仿佛在暗示着我们这个稀松平常的小山村已是生人勿近的禁地。
不管是强悍如斯的大姨,还是热衷于冒险的弭明诚,此刻都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这趟丘陵村之旅着实是给两人上了一课,不知道他们以后还敢不敢专门往这种地方钻。
正当我出之际,大姨忽然一个急刹,我差点没摔个狗吃屎,连忙扶住靠椅撑起身子,探头向前方看去。
只见仅能容纳一车通行的村口侧翻着一辆房车,各种零碎部件散落一地,几乎完全堵死了出路。
道路两旁的落差起码有四五米,根本就没办法绕行,更何况下方也冒出了滚滚浓烟,看样子已经有先行者强行冲了下去,结局并不是太乐观。
原本立于村口的石碑被撞歪了一大截,漏出了深埋地下的部分碑身,不同于石碑正面“丘陵村”几个描红大字,暴露出来的下半部分赫然镌刻的是“泅灵村”。
一时间,车上的众人的目光都被这三个早已褪色,却似乎隐藏着天大秘密的字迹吸引。
“啊!”
弭花花忽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小手颤抖的指向了车子右前方的一颗大树上。
妈妈下意识地跟着瞅了一眼,也是吓得魂不附体,两人紧紧地搂在一起瑟瑟发抖着,看来弭花花取代我在户口本上的位置指日可待。
我顺着弭花花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具被开膛破肚的男尸晃晃悠悠的吊在了粗壮的树杈上,而缠绕着他脖子的东西,居然是他肚子里被扯出来的肠子。
这是我们所有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直面这个小山村的恐怖,还未等我们从震惊中回过来,一道形怪状的黑影突兀地从树梢上闪过,就这么一分的功夫,挂在树杈上的那个倒霉蛋就只剩下一截空空荡荡的肠子随风舞动着。
那男人不见了?
我揉了揉眼睛,饶是我这被系统加强过的体质都没能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将尸体劫走了。
就在此时,异变又起。
路口被侧翻的小型房车挡住了视线的另一侧,倏然伸出了一只足足比熊掌还大上四五倍的巨爪猛地拍在了房车的车身上,夸张的比例就跟成年人抓着一辆小汽车模型。
光是巨爪尖端的指甲都至少有数十公分之长,我不禁想起路上见到的那个卷帘门上留下的狰狞爪印,想必应该就是这玩意儿的杰作了。
房车在巨力的碾压之下呻吟着凹陷了下去,紧接着那怪物的另一只手也搭了上来,看着架势是准备登场亮相了。
电光石火之间,大姨率先反应了过来,越野车咆哮着飞速后退,一个华丽的漂移掉调转了车头,向着来时的方向疾驰而去。
后座上没系安全带的三人被离心力甩到了一边,我的脑袋紧紧埋在了妈妈的胸脯之上,但此时我却无心享受,待重新掌控了身体的主导之后,我连忙起身回头望向了村口,可惜被越野车冲破的薄雾已经重新聚拢,短短几十米的距离都看得不太真切。
隐约间,我似乎看见了一个巨型猿猴形状的轮廓踩在了房车之上,疯狂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仰头发出了一声震天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