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勉看着玉玑子,缓缓点了点头。玉玑子的面色忽而变得有些缓和,好似松了口气一般。方勉不敢掉以轻心,将全身内力缓缓聚起,以防玉玑子突下杀手。玉玑子却在此刻回转身子看向老妇人,道:“小翠,这少年乃是我多年好友的徒弟,实在不忍下手,不若你再换个条件,我定能做到。”老妇人面带冷笑,道:“玉玑子,既然这样,你不如还是放我们离去,也免得你为难。”这老妇人话里的意思竟是要玉玑子在她与方勉之间任选一个。
玉玑子此时心下甚是为难,一个是多年好友的徒弟,一个是自己苦苦寻找多年的女人,两相权衡之下,却是不知如何是好。正在为难之际,忽见秀儿扑通一声跪在老妇人身前,面露哀切,却是不言不语。老妇人大惊失色,继而怒喝一声:“秀儿,你做什么,难道你也想要留在这里?”秀儿跪在地上,额头触地,泣道:“奶奶,非是秀儿不孝,只是秀儿不再想过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既然掌门愿意收留我们,奶奶何不留下,也好将养身子,秀儿自当日夜伴在奶奶身边尽心伺候。”老妇人闻言气得面色一下涨得通红,嘴唇不停哆嗦,忽而张口,未待说话,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已然喷出,跟着情一下变得萎靡不堪,身子也委顿了下去。秀儿大惊,急忙伸手欲扶,却被老妇人一掌打开,她强撑精,怒道:“你既然要留下,何必还来管我这个老婆子的死活,你给我滚,滚的越远越好。”说着口中斥骂不止,秀儿扶也不是,走也不是,满脸泪水,苦苦哀求不止。
过得半晌,老妇人气息渐匀,看着秀儿,面色逐渐缓和,她虽然心疼秀儿,但心中实不想留在此处,两相为难之下,忽然抬头对着玉玑子说道:“我有话要对那小子说,你二人先出去。”此话一出,三人皆是一愣,玉玑子面容古怪看着方勉,不知老妇人心中何意。秀儿更是大惊,道:“奶奶,你是不要秀儿了吗?”老妇人看着秀儿,眼中闪过一抹不舍,强颜欢笑道:“奶奶怎么舍得秀儿,你放心,我同他说几句话就好。”说着眼睛直瞪玉玑子,玉玑子虽不知她到底打得什么主意,但料想自己守在外头,又有秀儿在旁,料想其也不会逃走。
二人在石室外等候,老妇人对着方勉招了招手,方勉有些心惊,但还是勉强站起身子走了过去。待离老妇人三尺距离,方才停了下来。老妇人怪眼一翻,冷哼一声:“小子倒也谨慎,怕我取你性命。”方勉强笑一声,道:“前辈误会了,在下只是怕靠得近了,耽误了前辈的身子。”言外之意便是提醒老妇人身子要紧,不要将自己逼急了。
老妇人冷笑一声,斜眼看着方勉,又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我的身子还用不着你来提醒。”说着忽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音连续不断,几乎要咳断了气一般。在外守着的秀儿闻听咳嗽声,急忙就往里奔,老妇人听得脚步声,怒喝一声:“站住。”秀儿一怔,尚未说话,里头又传来一声怒喝:“回去。”秀儿猛然站住,看着里面,嘴巴动了动,终究没发出半句声音,依依不舍回到甬道口。玉玑子双手负在身后,方才那咳嗽声传来,他也是一阵紧张,此时再听那老妇人声音中气十足,方才放下心来,拍了拍秀儿的肩膀,微笑道:“秀儿莫怕,有我在,你奶奶定然无碍。”秀儿勉强露出一丝微笑,轻轻点了点头。
老妇人静静坐着,方才那两声怒喝已经用了她太多的体力,待得方勉在她面前坐下,方才睁眼缓缓说道:“小子,你可知我是什么人?”方勉摇了摇头,他初入江湖,哪里认得许多人去。老妇人见他摇头,也补诧异,暗想自己多年未出江湖,这少年不认识自己也不怪,遂道:“我姓史,江湖上都叫我一声史婆婆。”说到这里,老妇人看了一眼方勉,见其一脸茫然,心中颇有怒意,暗道这小子实在太过无礼。她哪里知道,方勉初次踏入江湖,认得的无非就是关雄和程素,对于一些前辈高人,这二人也所知不多,史婆婆久不在江湖走动,方勉自然不识。
史婆婆强压怒气,咳嗽一声道:“老身久不在江湖走动,年轻人自然也就不认识了,不过你的师父,老身倒是听说过一二。”说到辛无名,方勉精一振,急忙道:“前辈认识家师?”史婆婆对于这一声‘前辈’似乎还算受用,点了点头,又道:“你师父当年也是名动江湖的一代剑侠,一手呼啸剑法可谓是独步武林,可惜我与你师父素未谋面,只是听说过他的一些事迹。”方勉出山庄这么久,碰到的人皆不认识他师父,如今乍然听史婆婆讲起,自然希望能多听一听师父的事迹,不由支楞起了耳朵,身子也不由凑近了一些。史婆婆笑了一下,忽然对方勉招了招手,道:“你扶我一些,我将你师父的事迹讲给你听。”方勉急忙去扶,手刚搭到史婆婆肩膀时,忽然异变陡生。
但见史婆婆肩膀一缩,跟着右臂突然伸出,一下抓住方勉肩膀,跟着用力往跟前一拉。方勉猝不及防之下一下往她怀里冲去,史婆婆身子陡然一个打转,整个人盘膝着腾空而起,跟着双手猛然抓住方勉双肩,身子一个用力,以一个头下脚上的姿态悬在方勉上空,跟着举起右掌,一下拍在方勉天灵盖上。方勉只觉一股热气从天灵盖上直冲入脑中,登时疼得大叫一声,冷汗一下子从身上泛了出来。他急欲挣扎,耳边忽然听得史婆婆一声轻喝:“不要动,你若乱动,一会我俩都得没命。”她的声音既快且急,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夹在里头。方勉一惊,急忙止住身子,只是脑中那股疼胀的感觉越来越厉害,令他忍不住就要大叫。史婆婆倒立在他头顶,又道:“小子,我修炼赤练功走火入魔,又被玉玑子困在这个地方,时日无多,今日我将我的功力尽数传给你,望你能带着秀儿一起逃出这个地方,玉玑子这人面似随和,其实心怀叵测,阴狠毒辣,你受了我的内力,便是我史婆婆的关门弟子,为师如今只有这个遗愿,望你不要辜负为师。”说完史婆婆右掌猛然发力,将多年修炼的内功沿着方勉的天灵盖一下打入他的体内。方勉只觉体内犹如万千根针扎一般,一会又似置身于熔炉之中全身几乎都要被融化了,一会忽然又如坠入冰窖中,冷得连自己的骨头都快要冻僵了。他紧咬牙关苦苦忍受,想要放声大叫,发现自己的喉咙里只能发出沙哑的啊啊声,这种声音听来就像一个垂死之人在呻吟一般,智渐渐消失。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得方勉清醒过来之时,发现自己正背靠墙壁歪坐着,面前史婆婆的面色愈发苍白的没有半点血色。史婆婆见他醒来,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虚弱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方勉急忙起身,方才之事他记得一清二楚,史婆婆已经将全身的功力都打入到他的体内了,可说是他第二个师父。方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下给史婆婆连磕了三个头,大声道:“师父在上,弟子方勉,给师父请安。”史婆婆看着方勉,面目变得极为柔和,忽然轻轻笑了起来,似乎极为宽慰,自言自语道:“没想到我史小翠临走之前也会收个徒弟,上苍不负我啊。”说着忽然身子往前一冲,口中一连喷出数口血来,方勉大惊,不知如何是好。史婆婆摆了摆手,用袖子擦去嘴边血迹,半晌方才打起精,道:“勉儿,你去门口把秀儿叫进来吧。”说着闭上眼睛,缓缓调理着自己的内息。方勉闻言起身走到甬道口,见秀儿正一脸焦急看着里头,见方勉从内走出,有心想要去探问,又想到自己方才还将人给打伤,一时之间竟是说不出口。幸而方勉走到她的身旁,低声道:“师……你奶奶让你进去。”方才史婆婆传他功力之时,说玉玑子为人阴狠毒辣,他将这句话记在了心上,此时见玉玑子站在一旁盯着自己和秀儿,本想说‘师父’二字,忽觉不妥,急忙改口,好在玉玑子似乎没有听清,也便蒙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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