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方勉,他见这几个驿站官差竟然想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暴紫衣妇人,心中自是怒不可遏。他与紫衣妇人先前路过驿站,想要进来买马,便让她在附近歇息,等买了马匹再一同上路。不想自己尚未从驿站出来,紫衣妇人便被几个驿站的官差盯上了。这驿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些人平日里也没个去处,就连驿站里的马都是些公马,此刻见一面容姣好、身材婀娜的妇人独自在树荫下歇息,立马就动了邪念。
那几个官差抽出朴刀一涌而上,就想乱刀将方勉分尸。方勉怒火冲天,出手丝毫没有留情,但听得砰砰砰的声音不断,伴随着几声惨叫,那几人被方勉狠狠打倒在地。为首那人尤其凄惨,被方勉一拳打断肋骨,跟着又是一脚踩断了臂骨,只能在地上不断翻滚哀嚎,看着尤其可怜。方勉怒意未消,戟指对着地上几人大声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等竟敢强抢民女,若不出手教训你们,还真当无人管得了了。”那驿丞和巡检站在驿站门口战战兢兢,自己二人方才还真小看了这公子爷了,看他年纪轻轻,身手如此矫健,更兼有一副侠义之心。那巡检狠狠瞪了地上的几人一眼,一溜小跑到方勉面前,满脸赔笑告罪,又让其他人从驿站内牵了一匹良马出来,不顾驿丞的眼色,亲手将马缰送到方勉手上。方勉牵过马匹,带着紫衣妇人一道坐上了马背,又对着巡检说道:“此等害群之马若还留在此处,只会害了朝廷名声,还请二位三思。”说着一拉缰绳绝尘而去。
方勉与紫衣妇人同乘一骑,一路往无量山驰去。这驿站内的马匹果然是百里挑一,载着二人一路奔驰,非但不觉半分疲累,相反还越跑越快,不到半个时辰,那驿丞先前所说的小城镇便已经出现在了眼前。二人来到一家客栈前,此前因为在驿站耽误了一些时间,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客栈一楼大堂中已坐满了食客。方勉将马匹交给伙计牵到后院,自己则与紫衣妇人开了两间上房,然后便直接到大堂用饭。这城镇靠近雍水,菜肴自然是以鱼为主。方勉点了几样菜,倒是每样都有鱼,做法虽然不一,但都十分可口。
饭毕,二人正准备回房歇息,门外忽然走来数人,皆是官差服饰,为首一人粗眉大眼,方嘴高鼻,面如重枣,腰间挂起一把朴刀。那人入了客栈径直走向方勉,张口便问:“后院那匹马可是阁下所骑?”方勉不知他有何事,又见他是官府中人,便道:“正是在下所骑,这马乃是……”一句‘乃是’方才出口,那汉子便即大喝一声:“好贼子,胆敢私盗驿马,来人,给我拿下。”说着抽出腰间朴刀,与其他官差一起将方勉团团围住,就要动手将他擒下。
方勉见对方来者不善,急忙张口解释:“这马乃是驿站巡检所赠,非在下所盗,还望大人明察。”那汉子冷哼一声:“方才有一名驿站小吏前来报案,称有贼子盗了驿马往此处而来,某先前去了后院,果然被我瞧见,你说是巡检所赠,为何他还派人前来报官?况且朝廷有令,驿马一律不得买卖,他与你素不相识,又为何要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此番话一出,只把方勉问了个张口结舌,惶惶说不出半句话来。待得此时他方才知晓,自己竟然是被那巡检给暗算了,他先前赠马,自己只当他是替手下赔罪,哪知竟然包藏祸心,前脚赠马,后脚便去官府报案,如今自己就算是浑身上下长满了嘴,只怕也说不清了。
那汉子见方勉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更认定他是做贼心虚,便要上前将他捉拿归案。那紫衣妇人在一旁见了,却是悄悄往人群中缩了一缩,她见方勉惹上了官府,惟恐会连累自己,此刻恨不得不认识他一般,哪里还会上前替他分辨半句。方勉先前曾坐过牢,知道那些牢头的手段,自己若再进了牢房,只怕会再掉一层皮,况且如今程素不在身边,更无人可以救他,情急之下,一掌拍向那汉子前胸。那汉子料不到方勉竟然还会反抗,被他推了一个趔趄,方勉趁势拿起桌上包裹,一个纵身便即出了客栈,急匆匆往城外而去。那汉子怒吼一声,带着众多官差紧紧追赶。
方勉快步出了集镇,此时天色将晚,身后又有追兵,慌不择路之下一头扎入了道旁林子里。那汉子显然武功不低,此时紧紧追着方勉,二人一前一后入了林子,比其他人更是快了一大截。汉子脚下不停,纵身一跃,朴刀早已从腰间抽出,对准方勉后脑当空劈下,带起一阵风声。方勉听得脑后恶风,知道不妙,也不回身,就地一滚避过汉子那一刀,用的却是匿身九变中的‘滚’字诀。
那汉子见方勉躲过自己一刀,倒也没有感到意外,这一下只是要阻住他的脚步。此时那汉子早已跟上,刀光凛冽间对准方勉身上乱砍而下,方勉单手在地上一撑,整个人横着腾空而起,半空中变换了一个身形,长剑已然在手,对着那汉子胸前直刺了下去。汉子武功颇为不弱,见方勉一剑刺下,横刀封住他的攻势,跟着手腕一转,朴刀自左向右挥出,直削方勉手腕,这一招拿捏的正到火候,若是慢上一分或是力气小了一分,便极容易被对手走脱甚至反制。
按说集镇上的一个捕头,武功又会高到哪里。其实不然,也该着方勉倒霉,碰到了这么一个高手。话说这汉子姓关,单名一个雄字,若说起这关家,在江湖中虽然名声不显,但在朝堂上却是声名显赫。如今关家的家主关山月,乃是皇帝亲封的国师,一身武功已入化境,虽然已年近七十,但仍是一头乌发,精矍铄,看着犹如五十岁的人一般。关山月的侄子关若海,正是锦衣卫的指挥使,武功虽然不如他的叔叔,但若是放到江湖中去,也是一方绝顶高手。而这关雄,便是关若海的侄子,也是关山月的孙子。关山月孙子颇多,而关雄在诸多关家子弟中亦是不显山不露水的,靠着叔叔的关系,在这个集镇上当个小小的捕头。每日里领着一帮兄弟,倒也逍遥自在。这关雄虽然对于功名不甚热爱,却是一个武痴,不管刀枪剑戟还是拳脚功夫,他都想要会上一会。只是这集镇上的官差本来就是一些本地的地痞无赖,平日里虽然欺男霸女,整日斗殴,但都是些庄稼把式,又哪里会什么高深的武功。如今好不容易见了方勉,看他身手似乎不弱,这关雄不由起了兴趣,非要与他一决高下不可,查案一说,其实只是一个幌子。
关雄手握朴刀,往方勉手臂削去,他使得乃是家传刀法,刀招大开大合,走得是刚猛的路子。方勉所使呼啸剑法却是走得轻灵的路子,见关雄刀锋削来,急忙收回手臂,待得刀锋一过,长剑猛然刺出,手腕微动,抖出数团剑花,分刺关雄双肩。关雄双肩微抖,一下避开方勉的长剑,跟着朴刀反削,贴住长剑顺势直削方勉手指。方勉大喝一声,一下将长剑交至左手,右手握拳绕过朴刀顺势直打关雄前胸。关雄亦是一声大喝,如方勉一般刀交左手,右手迎着方勉的拳头狠狠击出,啪的一声,两人双拳交击,各退一步,一番打斗之下,竟是拼了个旗鼓相当。关雄越打越是兴奋,忍不住仰天长啸一声,跟着刀招一变,刀光犹如水银泻地一般铺开,直逼方勉。方勉连变数次身法,面前躲开凌厉的刀锋,跟着身子一拧,转到关雄身后,长剑分心便刺。关雄丝毫不慌,却似后脑长有眼睛一般,朴刀往后背一靠,将方勉的剑锋拦了下来。
二人连过几十招,一时之间不分上下,关雄越打越是精,将家传刀法一一使开,使得兴起处,刀气蓬发,将周围树枝连斩数段,树叶犹如下雨一般,直打在二人身上。方勉长剑划圆,紧守自身,却是只守不攻。他见关雄刀法厉害,若与其硬拼,自己定然不是对手,只得采取守势,待得关雄刀法中露出一丝破绽,便是他反攻之时。
二人再斗片刻,关雄飞身一刀横削方勉脖颈,方勉举剑一架一推,关雄脚下一个趔趄,身子往一边歪了一下。方勉眼见机会来临,口中当即大喝一声,手腕急震,连抖数朵剑花,分刺关雄身上数处大穴,剑出如风,伴随着厉声剑啸。不料关雄却是故意露出的这分破绽,但见他朴刀往地上一撑,整个人腾空而起,只靠刀身支撑,跟着身子临空一转,恰好避开方勉的长剑,右腿横扫,砰的一声,正中其前胸。又趁着方勉后退之势,将朴刀从地上拔起,唰唰唰连劈三刀。方勉被他踢中前胸,胸口登时一阵闷塞,又见见连劈三刀,刀刀带着极大的凶险,急忙使出一招‘东闪西挪’,身子擦着刀锋避开,跟着又退数步,方才止步。这一招‘东闪西挪’却是出自匿身九变中的‘挪’字诀,在方勉手里使出之后,连避关雄势在必得的三刀。关雄见了,不由高声喝彩,跟着又是连出数刀,这数刀本不出自他的家传刀法,乃是他另外悟得,招式看着平平无,却带有无穷无尽的后招,让人防不胜防。
果不其然,方勉见这一招平淡无,以为关雄招式已尽,心下也微微松了口气。欲待再度用挪字诀避开,不料方避开一刀时便觉不妥,那朴刀一下化为无数把,从四面八方向他劈来,刀光凛冽,直逼得他透不过气来,来不及再避,只得将剑舞得飞快,以此来护住身周,剑啸声一浪高过一浪。但听得叮叮当当的响声不断,那正是关雄的快刀砍在方勉长剑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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