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出去之后，再重新拿起那张写着直播间地址的纸片，战战兢兢地重新看向最后一行直播间标题的位置时……
——k小姐的诱惑催眠洗脑聊天室~
那个充满挑逗意味、让人不由得绮想万千、仿佛沾满了鲜美蜂蜜的甘甜陷阱般的名称……已经不再会让我感到头疼了。
所以、刚刚自己到底是看到了什么，会带来那么强烈的不安与痛楚呢——
我决定不再继续思考这个问题。
相反，眼下的问题应该是确认在原对荻野的怀疑到底有没有根据。等回去之后、自己应该在什么地方一个人好好地听听看，这个直播间的内容到底有什么称得上「危险」的东西。
拖着木偶一样僵硬的四肢，我离开了圣华女子学园高中部。
或许是因为快感的余韵依然麻痹着我的大脑吧。在离开时，我没有注意到跟自己擦肩而过的，刚刚敲门的那个梳着公主切的初中部女生，露出了一抹计谋得逞般的嗜虐微笑。
…………
……
「就是人家噢~」
时钟调回一周之后、也就是荻野在自己班上的黑板上，看到那一整面对自己的援交指控时的那一幕。
面对班上同学或是怀疑或是支持的目光，荻野坦然地绕过了跑来关心自己的娃娃头女生，微笑着走到了讲台上。那宛如模特走秀般优雅的猫步，高贵地不像是即将被群众吊死的荡妇，反倒更像骑在马背上的戈黛娃夫人，让人不禁自惭形秽地想要错开视线。
但荻野却不允许这一点。
相反，她伸出自己修长洁白的食指点在半空中，像是操纵整个交响乐团的指挥棒一样，等所有同学的视线都被拴在自己指尖之后，再划过流丽的曲线，落在了黑板上的大字报中间。
『——荻野杏子在援交。』
这句话的正中间，那确凿无疑的四张罪证照片上，被荻野的手指敲出心跳般『咚』的一声。
「没错——这个人、就是人家噢~」
手指指向的，是照片里那个身材过人的少女。始终没有拍到脸的取景框，也因为这一句话从无限趋近于黑色的嫌疑扩展成了真相。景色像四周晕染开来，所有同学仿佛都看到了，在那些场景里荻野露出的明媚笑容。
那种感觉，就像是不小心目睹了自己朝夕相伴同学的色情录影带一样。让人害羞的同时，又有一种在偷窥不应看到之事的禁忌的兴奋感。
尤其对象还是荻野这种世所罕见的美少女。在女校这种封闭的环境中，无论情感上是喜欢她的、或是讨厌她的女生——其中都有不少人，曾经在寂寞的深夜里偷偷把她置于自己幻想的剧本之中。
「荻、荻酱…………」
第一个冲到荻野身边的，那个戴着眼镜的娃娃头女生，现在就面色潮红地喘着粗气。在最近距离感受到名为「自白」的冲击，为之前无数妄想赋予了浓烈鲜明的真实感。
然而，荻野的目光又一次穿过了少女娇小的身躯，无视了她那喃喃自语般的轻呼，继续移动自己的指尖，牵着全班同学的视线停在了照片里那个中年男性身上。
「接下来，这个人呢——嗯、也就是人家的干爹没错~」
『干爹』
充满暗示性的、过分亲昵的称呼，在黑板上硕大的『荻野杏子在援交』的背景衬托下，像极了罪人伏法时的告白。
而听到这句话的，绝大多数陪审团的心中——有愤怒、有嫉妒、有失望、有懊悔、但无疑也有与这些浑浊黑暗情绪混杂在一起的兴奋、窥探欲、以及「那会不会我也可以」的淡淡期待。
「——大家等一下！荻酱说的『干爹』、不是那个意思，是正经的…」
「但是呢——」
曾经听荻野提过一次，知道荻野和郑外交官关系的娃娃头女生，似乎是想要帮自己的好朋友辩解。
可荻野却第三次无情地打断了她，把食指从黑板上移回了嘴边，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比了一个『嘘……』的手指。
「——嗯~！因为不能给干爹添麻烦所以、还是声明一下好了~」
伸出的手指，被收了回去。
视线终于得到解放的众人，只是因为惯性，还依然呆呆地看着原先的位置。然后、她们就看到，荻野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完美无缺的轻蔑微笑。
紧接着，接着那晶莹的双唇轻启，露出皓白的牙齿和鲜红的舌头。宛如伊甸园的禁果般引人犯罪的口型、仿佛电影慢动作一般说了些什么——再然后、荻野轻盈的声音才总算传入大家的耳中。
「『援助交际』——这个、人家倒是还没有做啦~」
征服感——
明明没有做任何解释、明明没有提供任何证据。明明荻野什么都没有做，只不过是用断言的方式否定了自己的嫌疑，但是那压倒性的征服感，还是支配了整个班级的气氛。
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快要就这么被迫的接受了：『荻野杏子什么都没有做』的事实。
可就在这时，后排的一个女生，好像终于忍不住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化作泡影一样，主动跳了出来向荻野发出了愤怒的质问。
「开……开什么玩笑！？被拍下来这种照片，还好意思说自己没有援交吗！」
出声的，是一个深棕色卷发的高个子女生。她也是最初跟娃娃头一起，听荻野说过郑外交官是自己干爹的那两个人之一。虽然平时的打扮在这所学校里属于比较少见的轻辣妹风，但其实她一直成绩优秀，甚至还是学生会的成员之一。
在这种时候站出来公开质问，几乎已经相当于承认黑板上的匿名告发是她写的了一样。可即便如此，她也还是必须要站出来。或许，对于她自己而言，也有着不可以让这次告发失败的理由吧……
「嘻嘻~」
而看到最后一位犯人总算是自己站了出来，荻野也满意地舔了舔嘴角，双手背在身后，上身轻轻往前探了探，带着征询的语气向那个女生问道：
「为什么呢？这些照片哪里像是在援交了~？」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你装什么傻！？」
面对荻野那无辜的眼神，棕色卷发女生愤怒地一拳捶在自己的课桌上。虽然发出来一声巨响，而在大多数同学的回音，却还远不如荻野指尖敲在黑板上的音量大。
「这显然就是你——就是你跟你的什么『干爹』先是约会、然后一起散步、接着吃了一顿饭之后，就一起进了情人酒店！这种事情不是援交是什么！？」
「不对喔~之所以这些照片看上去像是援交，只不过是因为『你故意把它们摆成了这样的顺序』而已~」
「你……你说、『顺序』……？」
面对荻野意料之外的辩解理由，情急之下拍案而起的女生显然没能立刻反应过来，大脑还处在一片空白的状态，只能任由荻野淡淡地继续往下解释，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荻野已经悄悄把「你」这个字藏进了句子里——
「对啊~你为了陷害人家，故意篡改了这些照片的拍摄顺序。这才让它们看上去、会很像一般援助交际的流程嘛。」
「我…等一下！你凭什么说是我做的——！」
「已经晚了哟~你在上一句的话的时候、就应该这么回复的」
「什么意思……不是、什么顺序、什么上一句的！你到底在说什么……！？」
「实际情况很简单其实这四张照片发生的时间顺序是倒过来的~也就是说，第四张照片是最先发生的事情，然后是第三张、第二张……最后才是第一张呢。沿着这样正确的顺序看，就完全不像是援交了吧~」
话音落下，荻野重新直起身子，带着俏皮的步伐走回第四张照片边上，开始了她的自证说明。
「那一天的事情是这样的——人家因为『某件事情』，必须要想办法进这间情人旅馆。可问题是，当天人家放学之后，就去买父亲节礼物了。身上还穿着学校的制服。再怎么说，也会被前台的阿姨拦住吧？由于事发突然，就只能拜托刚好在附近的干爹，过来借人家一件外套应急啦」
以让人难以想象，其实是临场现编出来的流畅逻辑，荻野淡淡地逐一解释起了照片里的内容。
「喏，就是这件连帽衫。顺带一提，那条领带就是人家准备的礼物噢~反正刚好见了面，就也提前送给他了。第一次学系领带，为了方便干爹讲解，于是直接系在手腕上啦」
「你、你在信口开河什么！？我、我分明亲眼——」
「呵呵~刚刚不是还说、不是你做的吗？现在又要改口了~？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让大家没办法相信你噢~」
不知何时，教室里的空气已经完全被扭转了。
荻野的说明一以贯之，没有任何的摇摆。但反观站出来质疑的女生，却始终无法指出根本性的矛盾。
「那……那如果真的在酒店的第四张照片是最先发生的，那为什么前三张照片里都是西装？对——对吧！没有任何理由要专门换回西装啊！！」
「噗理由很简单啊，看第三张照片就明白了吧~『某件事情』引发的事件告一段落之后，人家想吃点东西压压惊。不过准备去的那家餐厅有dress code，穿着连帽衫的干爹当然不能进，于是只好先开车回干爹的工作地点取备用的西装咯。」
不。
在这种场合，能够说服人的，已经早已不是逻辑或者道理这种理智的语言可以解释的因素了。相反，大家之所以会深深地陷入荻野的解释当中，或许只是单纯两个人讲故事的能力差异造成的。
眼神。动作。引导性质的语气。与呼吸完全同拍的停顿。
就「操纵听众的技巧」而言，身为外行人的深棕色头发女生，与荻野实在不是一个量级的。
「你胡说！你胡说——！！你、怎么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大家、不要被骗了——这都只是她的一面之辞而已啊！」
「要说证据的话也不是没有~你看，第二张照片里，在路边水滩踩脏的鞋子~在第三张照片里时还是干净的呀嘻嘻……这不正是说明了，照片顺序是倒过来的吗~？手里的那个东西，是临时借了干爹工作时用的翻盖手机给家里人打了个电话。毕竟出了『某件事情』那样的事、人家的手机又在餐厅里玩没电了还是要报个平安免得家人担心嘛~~」
在那一刻，站出来指控荻野的女生心里，恐怕十分绝望的。
自己亲眼所见的污黑色的真相，却在荻野的口中被一点又一点地粉饰成了纯洁无瑕的白纸。是了、自己所尊敬的那位学生会长，正是无法对这种事情视而不见，才站出想要改变这一切的。可是——
「最后呢，就是第一张照片……说起来，真要说举止有些亲昵和越界的，其实也只有最后的这一张吧。嗯、这一点确实我应该道歉~毕竟干爹也都是个有妻子孩子的了我也应该稍微更注意一下距离感的……」
坦荡的语气中，第一次能稍微听得出一丝后悔的歉意。
同时察觉到语气变化的班上同学，不约而同地把目光移向荻野。而迎着她们的，是荻野有些许湿润，但同时又拼命毫不躲闪地直面着前方的双眼。
「……但是，我当时，实在太害怕。因为就在自己的身边发生的『某件事情』，让我实在太害怕太害怕了。所以……才一时没有控制住，在要分开时紧紧地抱了抱身边唯一信任的大人。」
渲染欲泣的声线，衬得哪怕再轻微的一丝怀疑的念头，都显得无比卑劣而且又令人不齿。只是透过话语传递出来的情绪，已经让一旁娃娃头的女生一边发着抖抱紧自己，一边轻轻地哭出声来。
「所以，事情就是这么简单。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用这种断章取义的方法陷害我~不过，我所能自证的也只有这些了。」
双手轻轻提前裙摆，荻野仿佛舞台落幕般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带着轻巧的笑意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差点忘了、最后还剩下唯一一个问题没有解释——关于那个『某件事情』，到底是什么呢。」
——那是学生会办公室里，郑天民答应要回去好好调查确认，关于荻野间谍嫌疑的一周之后。
带着轻描淡写的语气，少女在自己的班上丢下了重磅的爆炸新闻。
「我想少数同学可能已经听到了风声，不过大多数同学可能还不知道吧~对哦，其实人家就是第一个发现『那件事情』的吹哨人呢~~」
或许是为了模仿吹哨子的动作吧，荻野微微翘起嘴唇，做出吹气的动作。温暖轻柔的呢喃从少女的口中吹出，在空气中化作令人不敢相信的剧毒话语，一个字一个字、沉甸甸地落在了地上。
「就是那个、前任学生会长——『在原真央组织参与卖春、被现行犯逮捕』的大·事·件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