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8月27日
第十七章·凰鸣高楼
山洞如蛇般蜿蜒,渐渐深入山体,洞口的光芒被昏暗幽黑所吞没,逐渐沦为视野尽头的一个白点。「请记住邮箱:ltxsba@gmail.com 无法打开网站可发任意内容找回最新地址」【收藏不迷路!: 以备不时之需】几经转折,连白点都被石壁所掩,除了耳边回荡的滴水声与喘息声,便什么也不存在了。
“暂时安全了……”彩衣女子再也支撑不住,跌倒在地,她身上的衣物已脏污不堪,所幸这里什么也瞧不见。
“是啊,安全了。”一位年轻和尚叹息着,也倚着石壁,慢慢滑到地上。他意识到地上十分潮湿,还依稀有水流淌过,却也只能将就。
“可这里……你说此地当真有巨蟒吗?”彩衣女子的声音有些颤抖。
听此一问,和尚也沉默了,他本想出言安慰,可又怎会不怕呢,只得道一句:“阴阳门的人不会进来了。”
此话无疑加深了二人的恐惧。连阴阳门都不敢进的地方,该有多可怕?
他们二人本是随大部队去围剿阴阳门,却反被阴阳门给包围,一场恶战后有这么个山洞得以栖身,已算幸事。正如这和尚所言,至少阴阳门的恶贼不敢进来了。
但他们也不敢出去。
二人沉默一阵,这女子忽而起身行礼道:“凰鸣楼五音之宫,林盈,谢禅师救命之恩。”
和尚忙将她扶起,“不敢当不敢当。贫僧法号观逸,乃明因寺枯荣大师门下。”观逸说,“姑娘年纪轻轻便是五音之首,当真了得!”
“大师竟是‘观’字辈?”观字辈在明因寺辈分极高,其中观敬、观玄等大师已年逾花甲,可眼前这和尚才年及弱冠。
观逸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也不知如何作答,只笑了笑。
再度陷入死寂,无论是想到洞外的阴阳门高手,还是想到洞内的巨蟒,二人都不禁泛寒,林盈想要与这位和尚多说说话,可胸侧一阵剧痛袭来,令她轻叫连连。
“林姑娘,这是怎么了?”观逸询问道。原是林盈在先前的恶战中被人一掌打断了根肋骨,这也使得她无力再吹笛御敌。也不知先前是怎样才能带着这么重的伤逃到此处。
“我来替姑娘接骨,呃……”他忽而想起林盈是位女子,一位相貌极佳的女子,而肋骨又极为私密,接骨时更是要脱去衣物。即便他是和尚……
“那……”若是洞内有光,定然可以看到林盈那娇红的脸颊,“那便多谢大师了。”于是她解开腰间的系带,将衣物慢慢褪去。
双眼渐渐适应黑暗后,便能依稀瞅见物体的轮廓。比如此时便见着一个香艳的肩膀露出衣衫,而后是纤细的柳腰。
即便他是和尚,也不禁心一振,呼吸不免加重了些。也正是这呼吸声,让林盈更加羞涩,手中的动作虽未放慢,却多了几分别的情绪。也正是因为林盈的变化,使此时的她更加诱人,观逸只得紧闭双目默诵经文。
“好了。”林盈的声音细若蚊蝇,可在这样的山洞内,蚊蝇声便已堪比霹雳了。观逸的手触碰到了她那温热的、羊脂般的肌肤,伴随着林盈咬紧牙关时透露的几声轻哼,观逸的心跳声已渐渐清晰。
他一手动用无相功的内力为其疏通穴道,一手把在断骨处。咔的一声,终于将断骨接上。观逸不自觉地回顾起方才的过程,那温腻的手感,那找断骨时的痛与痒导致的闷哼与轻笑,已让他暂时忘了那些经文教条。当他回过来,林盈已将她的彩衣撕下一截,观逸帮她绑在胸侧处固定上。
“没想到大师的无相功已有此等功力。”林盈穿上衣物,急忙开辟新的话题,与观逸一同靠着石壁,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无论是谁也没有提起阴阳门和巨蟒,好似这两样足以威胁性命的事情本是虚无。此时就像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聊天,而非临终时刻的遗言。
聊天声音逐渐填充上了欢声笑语,却也就在欢声笑语时,二人都已饿极了。山洞内不知时节,肚子却是知晓的。
观逸壮着胆子继续深入山洞,林盈也强拖着身子,说什么也不愿坐享其成,此时二人同行本才是最佳抉择。
前行一阵,忽而听得“嘶嘶嘶”的声音,正是蟒蛇吐信的响动!观逸忽而发觉那只按在肩上的绣手正攥紧了自己的僧袍。
观逸心中热血沸腾,道:“无论如何都是一死,不如与这畜牲一战,说不定还能吃顿蛇肉。”他将林盈留着原地,自己则施展武功继续深入。
林盈却没乖乖听话,而是悄悄跟上,却在此时听见观逸的一阵笑声。她急忙捂着肋侧跟上去,发现观逸正在巨蟒旁边大笑,而这巨蟒的体型,便只看一眼都会被吓个半死。
此时嘶嘶声不绝于耳,可这蛇却一动不动。她壮胆走到观逸身边一瞧——这哪里是什么巨蟒,不过是废弃的舞龙而已,而那嘶嘶声则是一旁时不时喷溅的暗泉。
林盈也笑道:“想不到阴阳门的人一辈子装弄鬼、害人无数,自己却也被这东西吓个不轻,给了我们偷生的机会。”
观逸觉得此事颇有禅意,可转念一想,他们现在连蛇肉也吃不了了。此时已到山洞深处,哪里找得到食物。
二人倚着这条彩龙静坐着,连话也无力多说。坐着坐着便睡着了,醒来时仍在洞内,腹中咕咕不停。再捱一阵,勉力睡着,可醒来时便是站的力气也没有了。
这时他们听到洞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看来阴阳门的人终于要进来取他们性命了。但愿他们能干净利落,切莫再受零碎苦头。
可他们看到的是一个女子,其风姿绰约,采英拔,若非洞内昏暗,便可看见她的青衫上已满是血迹。
“抱歉二位,沈某来迟。”她的声音冷峻却又柔和,恍若天籁。
“沈……沈盟主?”观逸与林盈看着沈晏清,激动得想手舞足蹈一番,却没有气力,只化为了嘴角如释重负的微笑。
……
当赵尽欢来到房间时,柳江雪也刚醒过来,身旁是趴着熟睡的苗蓁蓁,她已守了一夜,感觉到柳江雪的动静时,便也坐了起来。
“柳宗主你醒啦!”她激动道,“我去给你拿吃的。”大跑着离开房间。
柳江雪望着四周,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将她包裹,她忽而想到什么,掀开被褥查看自己的脚——大拇趾上缠着白布,还隐约传来花油的味道。
那不是梦。
柳江雪望着赵尽欢,泪花将双眼模糊,她别过头去勉强想要憋回眼泪,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忽而转过头抱着赵尽欢大哭起来。
赵尽欢抚了抚她散乱的发丝,柔声道:“已经结束了。”
柳江雪仍是哭声不断,许久后才止住,而后将眼泪往赵尽欢身上一擦,色又收敛起来,转而媚笑道:“竟得赵楼主亲身探望,真是福缘深厚呐。”
赵尽欢愣住了,只见她语气如常,若非那通红的眼圈,赵尽欢甚至怀疑她的哭泣是不是一段幻觉。
柳江雪又笑道:“受刑的可是我,怎么把赵楼主变哑巴了?”
“你……这……”赵尽欢不知如何开口。
“噗,赵楼主不仅成哑巴,还成傻子了。”柳江雪大笑起来,“既已结束,又何必挂怀。只是脚伤未愈,不能给赵楼主过瘾咯。”柳江雪缩了缩脚趾,此时的媚眼尤为勾人。
赵尽欢明白她的意思,也笑了笑道:“下次可得好好锻炼你一番。”而后将那装有绝雁宗功法的匣子拿出去,道:“看来这东西得换个地方了。”
他们二人既一路同乘,譬如到幽径山庄的马车上;又经常私下会面,譬如那夜的烛光外。这才给这功法的存取提供了机会,故而即便有叶梦瑶这个卧底,也没能把功法盗走。
因为谁也想不到柳江雪愿把功法放赵尽欢手里。
“还是放你那儿吧,顺带想办法换把锁。”柳江雪一边起身一边说,却不吃苗蓁蓁带来的食物,而是在她的搀扶下缓步向外走去。
来到了楚天香的房间。
楚天香面色苍白,卧病在床,楚飞雪站在一旁,南湘堂的沈悦正在把脉。昨夜若非沈悦正好在医馆访友,楚天香的伤势绝不会这么轻松就稳住。
柳江雪来到楚天香床边,叩首道:“楚前辈舍身相救,江雪没齿难忘。”楚天香想去搀扶,却没有力气,只笑着点了点头。
柳江雪起身后,却又道:“可这不代表我原谅了你……除了家母,谁也无权原谅。”
楚天香一怔,仍是笑着点了点头。
“她的伤势太重,虽已无性命之忧,却仍需静养些时日。”沈悦起身对众人道。
若要把楚天香送回霜山,这一路必定禁不起颠簸。若要把她留在这里,则势必还要留下人照顾……
“凰鸣楼。”楚天香轻声道。
楚天香与伊碧鸢交好,凰鸣楼也就在邻城,更何况还未被赵尽欢正式收服,可谓绝佳选择。
凰鸣楼自然不拒客,安顿下楚天香后,甚至设宴款待众人。回想起来上次有这种待遇还是在霜山。
“怎么一说有吃的,殿下就赶来了。”赵尽欢在席上轻声对身旁的红衣女子说。
宁湘仍是身着红衣头戴帷帽,连吃饭的时候也不摘下,“赵大人莫非以为凰鸣楼只是简简单单设个宴?”
“也对。”赵尽欢道,“我也不是简简单单来吃个饭的。”
这时便见伊碧鸢举杯道:“赵楼主在广霖江边的手段真乃别具一格,我敬赵楼主一杯。”其声音柔和,语气却满是幽怨。
赵尽欢悻悻喝完这一杯,像是吞了根刺。
宁湘突然开口道:“伊楼主这杯酒仅代自己?”世人谈起伊碧鸢只道她是五音之宫,是天下第一琴师,她作为凰鸣楼楼主的身份却鲜有提及。
赵尽欢明白宁湘的意思,接着说:“那日广霖勉力胜过伊楼主一筹,实属侥幸,侥幸。”他虽然这么说着,双眼却满是傲气。那日伊碧鸢当着众人的面亲口认输,而她是在场的唯一一位前辈,又是凰鸣楼之主,足以代表凰鸣楼。
,她既已输给了赵尽欢,按江湖规矩,这凰鸣楼也没有理由不归顺了。
薛白露眉头一皱,道:“家母以前辈身份亲自敬酒,赵楼主当时人不在船,便是避战,所谓比试也只是偷袭,哪里算什么胜利?”
“伊前辈自己说的。”赵尽欢耸了耸肩,笑着说。
“哈哈。”伊碧鸢轻笑两声,“诸位不必激我。不过兹事体大,赵楼主还需帮我凰鸣楼完成一事。”
谁也没想到伊碧鸢会说得如此直接,都忙问道:“何事?”
“驱鬼。”伊碧鸢说,“最近凰鸣楼内闹鬼了。”
众人皆是一愣,而后被赵尽欢的大笑打破:“闹鬼就去请高僧作法呀,明因寺岂不就在邻城?”
“自然是请过。可之后闹鬼愈发严重了。”伊碧鸢正色道。
“那就去祁国的天一道宗请道士……”赵尽欢的声音愈来愈小,因为此时众人都已明白伊碧鸢并非在开玩笑。
宁湘开口道:“看来依伊前辈所见,是有人在装弄鬼?”
“阴阳门?”楚飞雪立马接话道。她自已刚与鬼新娘有过接触,而鬼新娘背后的阴阳门正是装弄鬼的典范。
伊碧鸢道:“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那鬼已掳走过十余名弟子。”
赵尽欢问道:“凰鸣楼有什么仇家吗?”
这时开口的是薛白露:“凰鸣楼行事向来坦荡,与各大势力均无冤无仇。”
“真要说仇家……或也有一个。”伊碧鸢开口后也觉得家丑不可外扬,犹豫了好一阵才道,“我有位师姐叫林盈,她天赋异禀,年纪轻轻便成五音之首,后来在沈盟主收编江湖后,许多势力的高层离死亡,其中便包括了林师姐。”
“谁有那么大的手笔。”赵尽欢惊道。沈晏清成为盟主后,许多宗门的宗主或长老都莫名逝世,一时成为怪谈,只是没想到凰鸣楼也遭过此劫。
伊碧鸢摇摇头,继续说:“师姐一生光明磊落,只是有一事,不甚光彩……”
“娘。”薛白露望向她,也觉得此事过于隐秘,又有损林前辈形象,想要止住。
赵尽欢道:“前辈既要我们帮忙,还请如实相告。否则我们就只能去请道士咯……”
伊碧鸢叹了口气,说:“林师姐终生未嫁,却又诞下一女,此女的父亲是谁,我们都不知晓。”
“前辈觉得会是谁?”楚飞雪问。
“或许,是墨无殇。”
“墨无殇又是谁?”
“他是我师兄,一直以来都对林师姐有所倾慕,二人接触很多。”伊碧鸢说,“可他之后也死了……”
“啊?又死了?”苗蓁蓁忍不住惊呼道。
伊碧鸢怅然道:“墨无殇不仅私偷功法,更在林师姐死后,为了夺走楼主一职而公然作乱,而后被沈盟主所杀。”
“也就是说林前辈死后,按资历本该是他做楼主,却给了你?”
“是。林师姐死后群龙无首,我们便请了沈盟主来主持大局,而沈盟主却把楼主一职给了我。墨无殇定是认为她徇私。”
“然后呢然后呢?”苗蓁蓁一边往嘴里塞着没食,一边双眼放光地盯着伊碧鸢,像是在听一场跌宕起伏的说书。
赵尽欢疑惑道:“可这些跟闹鬼有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