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宸风心满意足地笑着,负手走向今晚的猎物。
◇◇◇瞥见岳宸风的一瞬,胡彦之忽然懂了。
脑海中电光石火地一掠,他想起当日在云上楼时,耿照所转述的阿傻之言。
阿傻的大哥与岳宸风最后一次约斗折戟台,阿傻兄弟俩身无长物,只能以岳家列祖列宗的大牌做抵押。
阿傻的大哥说:“……这回,我押的是我的姓名,你赢,从此这木牌底下的名和姓归你。
这,够不够份量?”岳宸风回答道:“你早两个月来肯定值,不过我近日才杀败盘据环跳山的五帝君,降服人称“伊沙陀之魔”的摄杀二律仙,身价暴增,一条姓名只怕不够。
”阿傻读的是唇语,以他当时的阅历,不可能判别“环跳山”与“五帝君”是什么,因此记的是同音异义的别字,并把“君”错记成了“兵”。
而后在云上楼当众诉冤,耿照译的便是同音别字,老胡因而错失了最关键的环跳山、五帝等词汇。
否则以其见闻广博,早发现了两者间的牵连。
--我近日才杀败环跳山的五帝君,身价暴增。
--五帝窟绝迹多年,说是被正道中人消灭……这才毁了与外界互通声息的唯一关哨,从此再无人能出入星罗海。
江湖传言并没有错。
有一名“正道中人”不知以什么方法打败了五帝窟的五岛高手,迫得他们封关退隐,绝足江湖。
但这则流蜚只说对了前半截,后半截却不为人所知:这名正道高手以不知名的法子,控制了五帝窟,使七玄之一的邪魔外道成为其私兵,暗中干着杀人越货、翦除异己的勾当!老胡的判断也没有错。
无论是镇东将军府或赤炼堂,都不可能与七玄勾结。
--勾结这帮妖魔鬼怪的,是岳宸风!胡彦之咳出几口鲜血沫子,冷笑道:“岳宸风,你与外道勾结,不怕慕容柔知道了,要砍你的脑袋?”岳宸风哈哈一笑,点头道:“胡兄说得极是。
故而今日之事,万不能教将军知晓。
”胡彦之“呸”的一声,一抹唇际血渍。
“岳老师笑得这么无耻,肯定要杀人灭口了。
”“那倒不是。
”岳宸风环抱双臂,抚颔笑道:“耿照是刀皇传人,又通晓妖刀之事,背上背的物事这般紧要,非但不能杀害,还须尽力保护;若能供出妖刀种种,慕容将军便能“私藏妖刀,图谋不轨”的罪名,抄了白日流影城。
比起妖刀,这个借口更是万金不换,价值连城。
”胡彦之心想:“赤眼与小耿之事传得好快!这可不妙。
”以赤炼堂与镇东将军府勾结之深,料想今日赤炼堂围朱城山之后,横疏影势必要给个交代;岳宸风若一直埋伏于左近,得知此事并不怪,甚至原在意料之中。
岳宸风续道:“至于那位阿傻兄弟,我俩虽有些小小的不愉快,到底也是旧识一场。
当年我既未杀他,今日也不忙着杀。
”顿了一顿,微笑道:“今夜非死不可的,只有胡兄一位。
”胡彦之心中一凛:“他原不必杀我。
如此着意要杀,其中必有蹊跷。
”忽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俯,又咳出血唾。
岳宸风抱臂冷眼,笑意渐凝,鼻端重哼了一声:“你笑什么?”“笑你冤哪!”老胡好不容易止住笑声,拍拍胸口缓过气来,一指周围众人,斜乜而笑:“你老底都翻出来啦,还弄出这么一大家子劳师动众的,要还杀不了我、抓不到这两个小的,不知会不会很呕?”岳宸风面色丕变,老胡撮唇长啸,林中忽冲出一条巨大的乌影,四蹄放开人立而起,咆声犹如虎啸,吼得所有的马匹都腿软跪地,功力稍差的人也抵受不住,捂耳栽倒。
耿照看得一怔,旋即喜道:“二哥!”原来策影极通灵性,它身形巨大,若与老胡、小耿同行,恐怕难以蒙混下山,故一路独行专走山棱险道,有时赶在三人之前,从远处山峰上眺望监视;有时又远远跟在后头,循着气味追踪,俨然是一名追迹高手,随后保护三人。
老胡与它搭档已久,默契甚深,若无哨音信号,又或老胡失去意识、无法自保,否则策影决计不现身,为三人守住最终的一条退路。
策影冲进人群里,蹄飞口咬、迅捷如风,黑夜中看来直如鬼异兽,五帝窟众人几时见过这种怪物?顿时被驱赶得溃不成军。
符赤锦、何君盼等首脑纷纷走避,场面大乱。
老胡觑紧时机,一推耿照:“上去!”策影如风掠过,耿照一抓缰绳翻身上鞍;弯腰一捞,也把阿傻提了上来。
胡彦之重伤无力,腿软坐倒,策影急停扭转,小磨似的铁蹄刨入土中逾一寸,蹬蹄前前后后踢飞几人,猛地咬住胡彦之的衣领往后一甩,也将老胡抛上背鞍,掉头狂奔而去!符赤锦气急败坏,尖声大叫:“拦住大路,别让它跑啦!”黄岛众人如梦初醒,才合力推倒马车车厢,挡住出入渡船头的道路。
谁知策影作势欲奔,忽然回头涉水,经过江舟时后腿猛蹬,“轰!”一声巨响,将舷头踹出一个大窟窿,连坚固的龙骨都被踢得爆碎开来,整条船剧烈摇晃之间,斜倾着向一旁滑开,岳宸风乘来的那条渔舟登时被压得稀烂。
策影更不稍停,直直冲入水中,前进的速度丝毫不减。
岳宸风虎目圆睁,暴喝道:“刀来!”杀奴翻开刀匣,宝刀赤乌角再度出鞘。
一道逼命刀风横扫而出,匡当一声吞鞘收匣。
策影嘶吼一声,身子陡地歪斜,几乎将老胡甩入水中;踌躇不过一瞬,它又继续蹬蹄探颈,身形旋即没入漆黑河面,游出了炬焰能及的范围。
赤乌角出鞘,绝不落空。
只是岳宸风料不到一刀竟劈不死策影,恚怒之余,不由赞叹:“好一头韧命的畜生!我一刀能斩断石磨,却斩不断它的身腿!”符赤锦秀发覆额,模样十分狼类,几乎忘了自己今日曾两度被马儿追得团团转,片刻才喃喃说道:“那匹马……居然会游水!”岳宸风冷哼一声:“它不是普通的马,是出自天镜原的罕世骏紫龙驹!”懒与缠夹,纵身跃出,掠上码头另一边的小小扁舟,持篙往水中一点,浑厚内劲之至,小舟如箭一般射了出去。
◇◇◇入夜后河水寒冷,耿照身负内外伤,一下水的瞬间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几乎失温。
所幸他身子强健,勉强还能抵受,不料策影越行越深,眨眼便离了河岸,四面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前后左右只闻水流声响,什么也看不见。
耿照心中大急,抓着缰绳唤道:“二哥,再往前便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