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纵他们不就是游侠儿吗?怎么跟自己人打了起来?”“我是听刘诏说的,怎么打起来的我也不知道。
不过游侠儿斗殴也是常事,何况都喝醉了。
”敖润道:“听说那边是郭大侠的人。
”原来是郭解。
汉国豪侠辈出,郭解在其中很有点武林盟主的意思,无论哪一方都会给他点面子。
只不过他的手下良莠不齐,只怕少不了给他惹麻烦。
“强龙不压地头蛇。
打就打了吧,没出人命就行。
让那小子安分点,别想着报仇。
”“成。
”敖润道:“程头儿,要不要去你的官署瞧瞧?”“算了,明天领了印绶再说。
”徐璜本来说是先办好户籍,再禀明天子,颁布诏书,但两人越说越投机,六百石的大行令又不是什么高官,徐璜索性先填好诏书,程宗扬这边纳完钱,便亲自送到宫里用玺,前後一个时辰就把事情办了。
敖润道:“这会儿还早着呢,咱们绕过去看一眼。
”程宗扬笑道:“老敖,我刚看出来你是个官迷啊。
”敖润嘿嘿笑了起来,“程头儿,看见你当官,我心里就高兴,走到路上,脸上都多了几分光采。
”“我这大行令下面还有礼治郎的差事,虽然只有一百石的俸禄,但也是正经的朝廷官员——老敖,有没有兴趣?”敖润头摇得拨浪鼓一样,“一百石就是一百万钱,不行不行。
”“这可是你说的,过了这村可没那个店了。
”“有一百万钱,我幹点啥不成?”程宗扬笑道:“比如挣钱娶个媳妇啥的?”敖润嘿嘿笑了两声。
讨个婆娘成家过日子这种事,以前想都不敢想,自从跟着程头儿,总算不用把脑袋别在腰里整天玩命,但娶媳妇的事,还是太遥远了。
程宗扬登上马车,“走吧。
”“程头儿,去哪儿?”“你不是想看看衙门什么样吗?咱们在外面走一圈,想进去可不行。
”汉国都城的官署集中在洛都东南一带,程宗扬下了马车,站在道路对面打量着鸿胪寺。
宋国官场讲究官不修衙,一座衙门建成一二百年都敢不修,直到塌了拉倒。
汉国没有这些讲究,反而讲究官衙的高大宏伟,气势恢弘。
大行令所属的大鸿胪位列九卿之一,职责是掌管朝廷礼仪,接待四方使者,官署与驿馆连在一起,规模更加气派。
汉国驿馆遍布州郡,鸿胪寺驿馆是朝廷规格最高的驿馆,专门接待国宾一级的朝中重臣,异国使者。
至于诸侯王,都在洛都建有府邸,各以封号为称,如赵王入朝所居的赵邸,燕王的燕邸、代王的代邸,倒是不用住在驿馆。
与此相类,其他五朝也各自建有官邸,如大宋官邸、大唐官邸、大晋官邸,但国使出访,依制度还是由汉国官方出面接待。
程宗扬买来的大行令其实是个跑腿的活,负责向诸侯传旨、册封、抚谕,往其他五朝的官邸和臣服于汉国的境外诸国传递官方文书。
程宗扬之所以一开始选择大行丞一职,就是它往来诸侯和列国之间,消息最为灵通,更要紧的是鸿胪寺的同僚里面,有一项官职对他极为重要——译官。
那段影像中吕冀与吕不疑没少争吵,其中一樁就是吕不疑对于杀人灭口十分不满,吕冀指责他至今没有把人全部找齐,有故意推逶,不肯出力的嫌疑。
吕不疑则痛斥他行事肆无忌惮,以至于不可收拾。
这事说到底是吕冀理亏,他原本根本没将那些住客放在眼里,在上汤等了一夜没有等到他想找的人,便打道回府。
吕不疑听闻之後立即意识到其中的不妥,连忙入宫向太后进言,提醒杜绝後患。
没想到太后直接把事情交给他,让他把人都找出来,一一灭口。
吕不疑十二分的不情愿,却无法反对姊姊,最後以门下都是文人为辞,决定由他负责找人,从吕冀手下调出人手,消除隐患。
难怪自己觉得颍阳侯反应有些古怪,杀人时动作极快,而刺杀坐地虎的三名死士被自己设伏一网打尽,却至今没有反应,现在才知道那些人原来是襄邑侯门下。
兄弟俩颇有龃龉,平日极少往来,吕冀倒是知道手下失去音讯的事,但弟弟找到了人,自己手下却没把事办下来,觉得大失面子,因此对手下失踪的事绝口不提,只让人暗中查访。
吕不疑则把杀人灭口之事视为大耻,平日不闻不问,把事情都交给唐季臣处置。
唐季臣为人谨慎,与卢景见面都是一个人。
卢景察觉到有人盯梢,其实那些人都是襄邑侯门下,连唐季臣都蒙在鼓里,吕氏兄弟彼此不合,以至于现在都没有意识到事情已经出现变化。
吕氏兄弟的争执给了程宗扬等人难得的时机,尽可以从容布置,消除痕迹。
等吕氏兄弟终于意识到不妥,自己一行人也已经更换身份,在洛都潜藏下来。
所以程宗扬才抓紧时机谋得官职。
可惜影像中没有提到吕冀在上汤究竟是等谁,似乎此事以前已经商议过,三人都心知肚明。
只能从他们的对话隐约推断,事情与天子有关。
那个人物应该对天子十分重要,以至于吕冀不惜诛杀无辜,也要阻止那个人与天子见面。
程宗扬对那个疤面少年和他的老仆愈发好,目前唯一的线索,只剩下那位胡琴老人。
小胡女伊墨雲究竟能不能听懂胡琴老人的语言,程宗扬心里也没底,但他可以肯定,鸿胪寺的译官里面,肯定有人懂。
忽然一队车马从鸿胪寺的驿馆出来,比起程宗扬这些日子见过的汉国王侯车队,这队车马要简朴得多。
前後只有七八名随从,中间一辆单辕双轮的马车,敞开式的车厢上张着一顶青色的伞盖,伞下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马车颠簸,乘客一般都是靠在车厢上,那男子腰背却挺得笔直,虽然只穿着一袭黑色交领的便袍,流露出的却是朝中金紫重臣一般的气度。
洛都的百姓见惯了车马出行,即使襄邑侯那种排场,也没有多少人理会。
然而看到车上的男子,却有不少人面露恭敬,甚至遥遥长揖为礼。
程宗扬禁不住向一名路人问道:“这是哪位大臣?”“车骑将军你都不认识?”“金蜜谪?”程宗扬愕然道:“他不是胡人吗?怎么长得跟我们一样呢?”那人觉得他问得好笑,“他是夏后氏苗裔,又不是白虏,跟我们长得一样有什么好怪的?”程宗扬愣了一会儿,他一直以为胡人是异族,相貌当然也有所不同。
但回想起来,史书中压根就没提过匈奴人的长相有什么差异,倒是认为他们同出华夏一脉,是夏桀的後裔。
在六朝,程宗扬往往遇到一些与後世想像中不同的理念。
比如汉国曾与匈奴和亲,後人多引以为耻。
但汉国随便选个宗室,甚至宫女,给个公主的封号就嫁到匈奴当王后,这事放到匈奴都不知道该怎么想。
反正无论汉唐,别说立异族女子为皇后,连纳为妃子的例子都没有。
汉唐破国无数,但无论异族进献的美女,还是军队掳来的女子,即使入宫,也没有任何名分。
比如金蜜谪的娘,休屠的王后,就被抢到宫里服侍汉武帝。
对于那些异族来说,汉国送个女人来当王后是难得的荣耀,异族要送个女人到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