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十五六岁年纪,面上一块巴掌大的青色疤痕,从左眉一直延伸到眼下,让人一眼望去就不想多看。
他对面的老者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带着几分忧色。
程宗扬心头微微一动,虽然老者头上包着苍黑色的头巾,但给自己的感觉绝不是一般的奴仆。
如果这不是毛延寿作画时加以演绎,而是捕捉到人物态的一瞬间,如实画了下来,这对主仆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难道他才是襄邑侯要找的人?那位身怀重宝消失无踪的严君平?十二名客人,五名开店的主奴,当日在长兴脚店的所有十七个人物已经全部出现在画中。
但那幅画轴却只展开了不到三分之一,卷在轴上的绢帛还有厚厚一卷。
程宗扬不禁诧异,“後面还有吗?”毛延寿陪笑道:“前面这些只是引子,小人给襄邑侯献画,当然不会只画这些不相幹的闲人。
”程宗扬精一振,“後面是襄邑侯?”毛延寿对自己的画技显然信心十足,说道:“家主请看。
”帛画是采用长卷的画法形式,接下来是一队车马从脚店外路过,虽然比起自己在北邙见到的襄邑侯队伍人数少得多,但全是车马,没有步行的随从。
数十名骑手前後簇拥着两乘马车,一个个马如龙,人如虎,不知是毛延寿画法的缘故,还是因为自己见过襄邑侯门下的死士,那些骑手杀气腾腾,透出一股凶态,似乎从画面上跃然而出。
接着马车在脚店旁停下,车帘卷起,露出一个披髮的肥胖男子,正是自己在北邙见过的那位襄邑侯吕冀!程宗扬仔细看着画卷,心下暗暗佩服,这个毛延寿的画技比自己想像的还要精妙,区区几笔,便将襄邑侯飞扬跋扈的姿态勾勒得鲜活无比。
车旁一个留着两撇美鬚的男子,程宗扬还记得在北邙见过,名字叫秦宫,是襄邑侯的心腹。
他正躬身对吕冀说着什么,吕冀靠在车窗边,面带傲然之色。
画上一群扈从拥入脚店,接着马车驰进院中,其余的骑手分散在道路两边的林中,藏好身形。
店中从店主到住客,所有人都被带出来,在檐下跪成一排。
“这是怎么回事?”“小人也不知道。
”毛延寿道:“当晚一群人闯入店中,说襄邑侯光临,让店内人都出来跪迎。
还有人到房中搜查是否藏有奸细。
”程宗扬在画上看到几名汉子戴着熟悉的铁面具,显然是襄邑侯门下的死士。
这些人作为襄邑侯的贴身扈卫,有时被派去暗杀对手,甚至充当卧底,因此在吕冀身边也极少以真面目示人。
程宗扬正往下看,毛延寿却停住手,尴尬地低声道:“还请家主让旁人回避一下……”程宗扬心下不解,但还是吩咐道:“你们先退下。
”罂粟女和延香闻言退下,毛延寿这才继续展开画卷。
画上吕冀被一群美姬扶着走下马车。
那些美姬一个个风姿秾艳,在毛延寿笔下流露出诱人的姿态,给画卷增添了几分亮丽的色彩。
程宗扬的目光却被吕冀脚下的画面吸引,良久才抬起头看着毛延寿。
毛延寿窘迫地咳了一声,“当日情形便是如此,小人不敢妄画……”吕冀脚下伏着一具曼妙的女体,那女子头上戴着一隻古怪的皮套,看不到面容,颈中套着一条铁链,被一名戴面具的死士拉着,四肢着地跪在车旁,用身体充当吕冀的下马石。
她玉体一丝不挂。
腰肢被吕冀踩得弯曲下去,浑圆的臀部向後翘起,臀间插着一束七彩的孔雀翎。
程宗扬继续往下看去。
随从搬来锦榻,襄邑侯吕冀靠在榻上,面前又多了一名女子。
那女子同样戴着面具,只是身上多了一幅轻纱,白腻的胴体在纱内显露无余。
在她面前,一名死士伸手撩开轻纱,手掌伸到她腿间,当着襄邑侯的面玩弄她的秘处。
另一名女子伏在榻边,那隻插着孔雀翎的雪臀对着锦榻。
吕冀仰天大笑,似乎欢喜非常。
虽然只是在绢帛上描绘的画作,但在毛延寿笔下,人物冲击力十足,简直有种看大片的感觉。
程宗扬道:“吕冀在做什么?”“那晚的事,小人现在想起来还跟做梦一样……”毛延寿小心翼翼地说道:“襄邑侯在院中坐定,扈从就关上脚店的大门,张起灯笼。
襄邑侯像是心情很好,命人带出这名女子,让店内的人都来看这女子的身体如何。
”“看起来不错。
”毛延寿道:“不瞒家主,小人擅画人物,见过的美女车载斗量,可这两名女子的美态,实在是小人生平仅见。
虽然未见面容,但一肌一肤无不尽态极妍。
”“她们是谁?”“小人听到旁人骂她们贱婢,多半是府中的私妓。
这两女不知为何触犯了主人,被带到此地让人羞辱。
”“是吗?”毛延寿乾笑道:“家主再看便知。
”接下来的画面毛延寿施出浑身解数,画得活灵活现。
两名绝色私妓被戴着铁面具的死士牵着,逐一在众人面前展露羞处。
跪在檐下的书生、拳师、脚夫、商人、扒手……表情或是呆滞,或是吃惊,或是兴奋,一个个态各异。
虽然看不到两女的表情,但从她们的身体姿态,能看出两女已经被人调教得驯服无比。
周围无论贫富贵贱,都衣冠楚楚,只有她们身无寸缕地任人观赏。
襄邑侯身边的美姬还笑着往她们臀间啐唾,尽情羞辱两女。
程宗扬忽然指着画上的襄邑侯道:“他说了什么?”毛延寿怔了一下,然後道:“襄邑侯好像在等什么人,那人一直没来。
襄邑侯有些生气,冷笑着说了一句‘野鸡也想变凤凰?便是真当了凤凰,也不过是我吕家的贱奴!’然後便……”毛延寿吞吞吐吐地说道:“然後便吩咐,拿那两名私妓宴客……”程宗扬往下看去,画面变成了一连串的春宫图。
两女就在简陋的小院内玉体横陈,当着一众男女的面,与人轮流交合。
拳师、三名脚夫、商人、扒手、跑堂的小二……一文钱都不用花,便白白享用了她们的肉体。
即使透过画卷,程宗扬似乎仍能感受到两女诱人的美色。
画中包括孙老头主仆在内,一共十七个人,在美色的诱惑下,都像疯魔了一样。
程宗扬注意到,没有参与的只有瞽目的胡琴老人,店中那名年幼的小婢和延玉,连店内的老妇也在美姬的诱使下,去摸弄两名私妓柔滑的肉体。
毛延寿又一次停下手,陪笑道:“後面就不用看了吧?”程宗扬没有作声,直接拿过卷轴,自己摊开。
画上出现了一隻木桶,有半人高,被一名戴着铁面具的死士从车上搬来,横放在襄邑侯脚边。
毛延寿畏惧地瞟了家主一眼,小声解释道:“襄邑侯一直没等到人,发了脾气,把那个姓秦的监奴狠骂了一通。
监奴陪着笑让人搬来木桶……下面真不用看了……”程宗扬面无表情地往下看去,眉头顿时狠狠跳了两下。
襄邑侯转怒为喜,抬脚一蹬,木桶一路滚了出去。
箍桶的草绳却是鬆的,被那名死士踩住。
木桶滚出数丈,草绳已经放到尽头。
店内的老妇打开木栅,木桶撞进溷厕旁的豚栏内,没有用胶粘过的桶身立刻散开,从里面滚出一段肉体。
程宗扬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那具肉体只有短短一截,双手双腿都无影无踪,仅剩下一段光溜溜的躯干。
与两名私妓不同,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