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之倒是不错啊,考虑考虑?”相雅抿嘴一笑,“他新婚的妻子好厉害呢。
”“是吗?哪儿的消息?”程宗扬一听有八卦,立刻竖起耳朵。
“我是听月少校说的。
”相雅道:“月少校连一般的男子都看不上,却对秦小娘子刮目相看,昨天还邀她到营中负责文书呢。
”“万万不可!”相雅怪地问道:“为什么?”程宗扬张了张嘴,没找出任何能摆出来的理由。
说实话,秦桧的历程既然已经改变,王氏也未必会和历史上一样阴险。
况且——还有死丫头坐镇,程宗扬真不信哪个女人能在死丫头手底掀起什么风浪来。
“人家刚新婚,就让人家夫妻两地分居,太不人道了!”程宗扬好不容易找出这个理由,连忙转过话题,“师师姑娘呢?月丫头说什么了吗?”“月少校不大喜欢师师小姐,说她太艳,不适合在军中,”说着相雅抿嘴一笑,“只能给哪个有钱的土财主当花瓶。
”这是赤裸裸的偏见加嫉妒!不过程宗扬没兴趣纠正月霜对李师师的看法。
如果月丫头看师师看顺眼了,说不定直接就把李师师挖到她的女营里面。
自己想见李师师,还得到营前报道,给看门的大妈说好话,那日子想想就可怕。
最好月丫头处处与李师师为难,把师师欺负得哭鼻子,到时候自己就可以张开温暖的双臂给师师一点安慰……这会儿望着月丫头黑沉沉的院子,想起当日那点心思,程宗扬暗自嘀咕,自己不会是被岳鸟人附身了吧?怎么越来越鸟人化了呢?翠微园外院一片安谧,内院却热闹非凡。
祁远、易彪、林清浦、匡仲玉、冯源等人都在院内,众人也不怕旁人说他们焚琴煮鹤的粗鲁,直接在赏梅的香雪亭前生了一堆篝火,上面架着两只剥洗干净的肥羊,正烤得吱吱作响。
人群里当然少不了金兀术和豹子头。
两个兽蛮武士馋涎欲滴,却强忍着一个劲儿的咽口水。
看到兽毛斑驳的哈迷蚩,两人扑过来吼道:“叔公!”哈迷蚩微微颔首,独目露出一丝欣慰。
他把木杖插进泥土,抓起一只全羊,先撕了一条后腿给豹子头,然后又撕了一条后腿给青面兽,两头大牲口大猫般蹲一旁,吃得香甜,不时伸过脑袋,在哈迷蚩腿上蹭着,一副开心的表情。
哈迷蚩又撕了条前腿给金兀术,程宗扬原以为最后一条羊腿一分就完了,谁知哈迷蚩抓住羊头一扯,连着羊颈骨扯出来,双手捧到自己面前。
看到程宗扬愣,祁远笑道:“这半截腔子可是好东西。
程头儿,赶紧拿着吧。
”程宗扬接过羊头,学着兽蛮人的样子啃了一口。
老兽人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撕下羊腿,然后把剩下的羊骨架拆开,每人递了一块。
轮到匡仲玉时,他手掌微微一抬,整块羊肋排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拧住般,肋骨发出碎裂的声响。
程宗扬一手托着羊头,好笑地看着匡仲玉。
江州之战,星月湖大营与秦翰的兽蛮营没少交手,眼下遇到兽蛮人的术者,匡仲玉这位星月湖大营的专职法师终于忍不住较量一下。
哈迷蚩垂着眼睛,任由那块羊排被捏成一团拳头大的肉丸子,恍若未见地递到匡仲玉手中。
匡仲玉占了上风,矜持地笑了笑,然后捧着肉丸子一口咬下。
谁知“叽”的一声,一股肉汁飞溅出来,顿时溅了一脸,丸子中间的烤肉竟然都变成了汤汁。
匡仲玉胸前、袖上全是热腾腾的肉汁,一时间狼狈不堪。
众人见两人暗斗,本来都有些提心吊胆,这会儿看到匡仲玉的糗态,不禁都笑出声来。
程宗扬笑道:“老匡,你这回可丢脸了!”匡仲玉一手抹着脸上的肉汁,一手拿着羊排丸子还不舍得放下,最后自己也笑了起来,“这脸丢得值!这肉汤鲜着呢!给我个羊头都不换!”众人轰堂大笑,易彪抱起酒瓮,一手拍开泥封,祁远利落地摆开一溜陶碗,众人就那么席地而坐,一手持羊,一手持酒,齐声道:“干了!”四名兽蛮人吃羊不含糊,喝起酒来更不含糊,饶是程宗扬酒量不小,也被灌得酩酊大醉。
他拉着匡仲玉的衣袖道:“老匡,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说!你干了什么缺德事了!”匡仲玉嘿嘿笑道:“恭喜恭喜。
公子的桃花运很旺啊。
”程宗扬笑骂道:“我问过才知道!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你一个算命的,怎么还兼职拉皮条呢?”“程少校,你这话可不厚道啊。
”匡仲玉揶揄道:“当日在湖边相遇,公子那份淫心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匡某又不是瞎子,还能看不出来?那姓阮的妇人又不是三贞九烈之人,在下只是顺水推舟,给两位牵了牵红线。
”“以母代女这种话你都能说出口,你的道德感从小就都忘家里了吧?”匡仲玉饮了口酒,徐徐道:“光明观堂门下,自该如此。
”程宗扬攀住匡仲玉的肩,“咱们星月湖大营,与光明观堂有什么仇怨?”匡仲玉举杯灌了一口,喘着气道:“岳帅于我等如兄如父,当然是杀父屠兄的血海深仇!”…………………………………………………………………………………程宗扬一场大醉,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楼内寂无人声,带着夏日气息的微风卷起帘幕一角,露出门外朱红的雕栏。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一句诗莫名浮上心头,一时间让程宗扬忘了自己身在何处,那种梦幻般的感觉重又浮上心头。
良久,程宗扬晃了晃隐隐作痛的脑袋,起身离开床榻。
卓云君和阮香凝都不在阁内,他走到水榭的游栏边,两手扶着栏杆,望着西湖的万顷碧波,心底忽然涌起一股冲动。
程宗扬双手一撑,从水榭三层直接跃入湖中。
湖水涌起,淹没了整个身体。
耳边传来激烈的水响,身体迅速下沉。
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从建康逃亡的一夜,只是怀里缺了个小紫。
死丫头,你怎么还不来呢?直到肺中氧气耗尽,再也无法支撑,程宗扬才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双臂划水,一直游了一刻钟才折回来。
身上燠热尽去,脑子也似乎清醒了许多。
程宗扬仰面躺在水上,慢慢游着,感受着丝绸般柔顺而温凉的湖水,心仿佛与湖水融为一体。
烟雾般的柳丝垂到翠微园的围墙外,水榭中隐隐传来对话声。
“原来是攀上高枝了,”梁夫人的声音冷笑道:“难怪对我不理不睬呢。
”阮香琳忍气道:“你不也是一样?何况梁家已经败落了,要教训我,也轮不到你。
”“果然是翅膀硬了,连我们梁家也不放在眼里!”梁夫人斥道:“我们梁家即使败落了,本夫人也是有诰封的命妇!你算什么东西?一个草民家的贱婢!我家的奴婢也比你尊贵些!”阮香琳被她说到痛处,白着脸不再作声。
“你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攀上程公子便能与本夫人平起平坐?”梁夫人讥诮道:“莫忘了,你可是伺候过我那孩儿的。
哪天程公子玩腻了——”梁夫人的嘲讽忽然一顿,双眼愣愣看着阮香琳的手腕。
阮香琳腕上戴着那只缠丝金镯,龙眼大小的红宝石被光芒一映,在她如雪的皓腕上熠熠生辉。
阮香琳有些纳罕地看了金镯一眼,这镯子虽然贵重,但以梁家以往的权势,也不可能吃惊到这副模样。
梁夫人先惊后疑,然后就像丢了魂一样,目光呆滞地看着那只金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