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汉子一把抱住布囊,正色道:“我这宝刀乃绝世珍品,等闲不得一见!你要看刀,且拿钱来!”鲁智深勃然大怒,“贼厮鸟!看一眼也要钱?”林冲拉住他道:“且说如何计较?”“看一寸须得一贯,此刀长三尺六寸,你若看全刀,须拿五十贯来!”林冲的月俸不过几贯,鲁智深更是常年精穷的身家。
听到那汉子开出的价钱,林冲不禁道:“看一眼便要一贯,你这刀须卖多少?”灰衣汉子摊开手掌,“两千贯!”鲁智深叫道:“贼厮鸟!敢来消遣洒家!哪里的鸟刀便要两千贯!洒家二十文买把菜刀,也切得肉,也切得青菜、豆腐!”灰衣汉子拉起布囊,转身要走。
林冲叫道:“且慢!”他拿出十枚银铢,“且看一眼!”灰衣汉子哼了一声,接过银铢揣进怀里,然后握住刀柄拔出寸许。
一抹寒气从鞘中逸出,凝重的刀光犹如实质。
鞘口的猪婆龙皮仿佛无法承受锋锐的刀光气,啪的一声轻响,裂开一道细缝。
林冲怔了片刻,然后叫道:“这是何刀!”“武林至尊!宝刀屠龙!”灰衣汉子傲然道:“这便是屠龙刀!”程宗扬差点把手里的《金瓶梅》砸到那汉子脸上。
好嘛!倚天剑还在叩天石那儿插着,屠龙刀也出来了,你们这戏演得太凑合了吧?林冲却被那柄屠龙刀的寒芒镇住,半晌才道:“八百贯!”“两千贯!”双方争执半天,最后花和尚抡起拳头作势要打,那汉子才服软,以一千贯的价格成交。
秦桧咂舌道:“此刀价值千金,林教头一千贯买来,着实捡了便宜。
”程宗扬冷笑道:“如果我在那儿能杀到两贯成交,你信不信?”秦桧摇头道:“此刀绝非凡品,两贯的价格,属下实难相信。
”“奸臣兄,这场戏你当真了。
”程宗扬道:“只要林教头肯要,那贼厮鸟白送都肯。
”“公子此言,这屠龙刀莫非有什么古怪?”“你听说过倚天剑,难道没听说过屠龙刀?”秦桧摇了摇头。
“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程宗扬拍了拍袖子,“这对赝品,假得他娘的不能再假了。
”秦桧讶道:“此刀虽未出鞘已然锋芒毕露,称之为兵利器也不为过,公子何有此说?”“忘了咱们是来看戏的?”程宗扬道:“这是高衙内挖的坑,专等着林教头往里面跳。
你瞧着吧,后面还有好戏呢。
”正说着,巷内多了两条身影。
那两人头戴斗笠、脚踏芒鞋,一手拿着竹杖缓步行来。
林冲与鲁智深正在把玩那柄宝刀,未曾留意。
擦肩而过时,其中一人手里竹杖啪的一声碎开,接着杖中飞出一点寒光,如流星般直射鲁智深的眉心。
鲁智深光头一摆,寒光贴着头皮掠过,却是一柄细若手指的利剑。
林冲正捧着刀爱不释手地把玩,过客竹杖碎裂的同时,他也握住刀柄。
那柄屠龙刀极长,林冲反手将刀背在肩后,接着猿臂一展,宝刀出鞘。
只迟了这一瞬,鲁智深已陷身险境。
另一名剌客提杖朝他的腰后刺去,杖至中途,竹管迸碎,露出里面细长的剑身。
鲁智深被面前的对手逼住,无法闪避。
他低吼一声,接着双掌砰的合在一处,那身破旧的僧衣应声鼓起,衣内仿佛有无数巨蟒涌动,接着露出无数细微的金光。
偷袭的长剑从鲁智深的腰侧刺入,剑锋钻入衣衫间,接着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竟然是金属撞击般的声音。
鲁智深护体功全力施展,扭身一拳砸在剑上,暴喝道:“哪个鼠辈敢偷袭洒家!”偷袭者的长剑被鲁智深击中,微微一沉,头上的斗笠被动气震碎,现出面容,却是青布裹头,只露出一双眼睛。
两名刺客同时进招,一左一右朝鲁智深腋下挑去。
鲁智深狂吼一声,双拳左右击在剑上,他身上的僧衣被劲气震碎,刹那间仿佛无数蝴蝶飞开,露出布满刺青的雄躯。
鲁智深遍体纹身透出暗金色的光芒,犹如无数鲜花在身上一朵朵绽放。
两名刺客长剑虽利,却无法攻破他的金钟罩。
交手间,忽然背后寒意大作,林冲手中的屠龙刀已经如狂龙飞天,一刀斩向两名刺客的背心。
两名刺客步法颇为巧妙,错身背对,一人攻向花和尚鲁智深,另一人旋身敌住林冲。
屠龙刀带着如匹练般的刀光落下,刺客的长剑与刀光一触,悄无声息地断裂开来,接着他握剑的手臂溅起血光,断肢与断剑同时飞出。
屠龙刀去势未绝,刀锋未至,刀光已经落在刺客的斗笠上。
斗笠悄然破碎,裂成两半,接着裹头的青布也齐齐分开,露出的却是一颗光头,头顶还带着香疤,竟然是一名和尚!刀光乍过,那和尚头顶迸出鲜血,眼看一颗光头就要被屠龙刀劈开,一只大手蓦然伸来,如磐石般架住林冲的手腕,硬生生阻住屠龙刀的攻势。
林冲抬眼去看却是鲁智深。
花和尚已经放翻自己的对手,他挡住林冲,然后对那和尚喝道:“莫慌!洒家过来救你!”说着一脚踹中那名和尚的小腹,把他踢倒,接着像火烧屁股一样的抓起旁边的碎布,手忙脚乱的为那和尚裹伤。
那和尚头顶鲜血河流,更重的伤势却是手臂。
鲁智深一脚踏住他的胸口免得他挣扎,一边抓住他的断肢,封住他的穴道,然后用碎衣裹住扎紧,嘴里一边骂骂咧咧:“直娘贼!三番五次来惹洒家!哪天惹恼了洒家,一把火烧了你们那鸟庙!”那和尚倔强得紧,虽然疼得额头都是冷汗,还强撑着道:“鲁师兄!你抢了寺中传世的衣钵,小僧即便舍了性命,也要带你回去在佛前分说清楚!”鲁智深屈起手指,“崩”的在他光头上狠凿一记,瞪着眼睛骂道:“洒家若有你那么傻,还能活到今天?洒家若是回去,早让那帮贼厮鸟剥皮拆骨,什么分说清楚!呸!说得好听!要不是看在师傅面上,洒家便把你这秃瓢敲开,灌泡尿进去,给你好生洗洗脑子!”鲁智深骂得狗血喷头,手下却不含糊,三两下裹好那和尚的伤口,又帮另一名和尚推血过宫。
在巷中遭遇刺客,自己下手打伤了刺客,又卖力为刺客救治……林冲看着古怪,收起屠龙刀道:“师兄?”鲁智深顾不上答话,只晃了晃墙袋,让他不必插手。
刚才他下手不轻,这会儿疗伤颇费一番工夫。
鲁智深精赤着上身,头顶冒着热腾腾的白气,竟比方才动手伤人消耗还大。
马车内安静得针落可闻,半晌秦桧咳了一声:“此刀果然是品!”程宗扬也瞠目结舌。
自己大大的失算一把,高衙内居然是玩真的!这小兔崽子究竟从哪弄来的屠龙宝刀?鲁智深好不容易将两人救治好,盘膝坐下调息。
那两名和尚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扶携着起来,奔出巷子。
鲁智深一睁眼,发现两人已经跑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跳脚骂道:“这帮该死的贼秃!洒家又不是老虎!哪里就吃了你们!”林冲道:“这是怎么回事?师兄与这两名僧人可是旧识?”“此事说来话长,改日再跟兄弟细说。
”鲁智深拉起林冲进了宅院,一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