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边传来干练又好听的声音,等我表明身份后,并把自己的疑惑跟她说时,那个记者小姐隐晦的暗示说,这件事确实被当地压下来。
「你想让我报道这件事?」「嗯,虽然调查清楚是我小姨子操作不当引起的爆炸,但那煤气罐老化却也是学校的问题,我希望能如实报道,给死者一个告慰」「那你有跟你老婆商量吗?她知道你打电话找我吗?」「我还没跟她说呢」「你最好问她一下!」我刚要挂电话,电话那头又传来她好听的声音。
「对了,以后别记者小姐记者小姐的叫我,请叫我娜娜小姐!」我到底还是没跟妻子讲,因为稍微提起她妹妹,妻子就止不住的悲伤,我也没再给娜娜小姐打电话。
我也想通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万一妻子从哪里看见关于她妹妹被炸得四分五裂的新闻,那岂不是在她伤口上再洒上一把盐吗。
生活又恢复了正常,我换了一份钱少时间多的工作,这样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家人。
只是聪明伶俐的儿子现在反而更粘我一点了,估计是我在家的时间多了。
我总爱摸摸他的头,和他一起推着乘坐轮椅的妻子去公园散步,有时天气冷,还要给她膝盖放上一件毯子。
我会每天给妻子的腿做推拿,看着她光洁的脚趾头,俏皮的在我脸上蹭来蹭去,我都会忍不住兽性大发。
只是妻子的双腿再也不能像之前主动挂在我的脖子上,软绵绵的没啥力气,我的心中不免有些担心,怕她像她妹妹那样落下残疾。
一次妻子懒在家里看韩剧不和我们出来,我带着放假的儿子去隔壁街吃麦当劳,路过商场的时候,见商场里摆放着一架钢琴,有个男的在那里优雅的弹着一首曲子。
儿子关关却说她在家里听过他妈妈谈过这首呢,我有些疑惑的说。
「你妈妈不会谈琴呢,她的手可笨了,你真在家看见?」「哦,那我可能听错了,我以为是我们家传出的琴声呢」看着儿子的表情,我有些犹疑不决,但很快没放在心上,带着开心的儿子去吃汉堡了。
「亲爱的,你胖了哦!」我从轮椅上横抱起妻子的娇躯走向席梦思床,儿子已经被我安排到隔壁房间去睡觉了。
现在每天晚上我们都可以在自己的房间里胡天胡地,抚摸着妻子日渐丰满的娇躯,感受着和她以前不一样的美。
怀里的娇妻很喜欢听我给她讲情话,在浓情蜜意中,我又攀上了她的娇躯,手不经意碰到她被火烧伤的右臂,那是不能触及的地方,我忙偷偷避开。
半夜的时候我醒了过来,发现旁边的妻子不在。
看着床边不在的轮椅,想来她应该是去隔壁房间看儿子有没有盖被子吧。
我没拿眼镜,迷蒙着眼睛,到房间里的卫生间尿尿。
突然又想起马桶坏掉还没修,现在一泡尿下去还得出去拿盆子装水冲,就打开房门准备去客厅的卫生间小便。
在路过儿子房间时,果真看见门开着,我刚准备朝客厅的卫生间走去,一个人影闪了一下,我以为眼睛看花了,等我定睛一看,却发现站在房间里的人确实是妻子!妻子什么时候能站起来了,怎么没和我说,我正想进去问问,却发现妻子帮儿子盖好被子后,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向了轮椅坐下。
我整个身子僵了一下,像溺水般缺氧,却又不敢深呼吸,心跳像停住一般。
因为我看见妻子那走路的样子,像极了她死去的双胞胎妹妹晚樱!我慌乱的又像做贼一般轻手轻脚的退回了我们的房间,脑袋里嗡嗡的响,却又不敢深想。
过了一会儿,妻子坐着轮椅回来了,她轻轻的关上了门,靠在床边,艰难的从轮椅爬到了床边,刚才的那一幕彷佛只是我的幻觉。
那一夜,我忍着尿意,一夜无眠。
儿子暑假的时候,经过我的软磨硬泡,妻子终于答应和我以及儿子去一趟父母家,妻子自从出了那件事后,很少去我爸妈家了,可能是腿脚不方便,就不想给爸妈添麻烦吧。
我没有揭穿妻子能走路的事,也许她就喜欢我照顾她的样子呢,我像鸵鸟一般把头扎进土里,但总是有意想不到的事情,把我这只鸵鸟一点一点的从土里往外拔。
来到爸妈家,爸妈正在会客,原来他们以前在贵州上山下乡过,客人就是从贵州来的,一家老小都来了,想托爸妈的关系看能不能给他儿子找份工作。
当我们进来后,那家人的孙子却惊讶的对妻子喊道。
「小樱老师!」小孩子的爸妈赶紧拦住,说。
「别胡说,你小樱老师早就不在了」两夫妻也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我的妻子。
「哦哦,小樱老师有两条手臂的。
我看错了,不好意思,您和小樱老师长得太像了」小孩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妻子看。
我怕妻子又陷入对她妹妹的悲惨往事,赶紧对小孩子的家长解疑道。
「那是我爱人的妹妹,她们是双胞胎」
「哦,难怪,我就说嘛,哪里有长这么相像的,小樱老师真的可惜了,她单手弹琴的样子可厉害了」孩子的爸爸有些往的说道。
「单手弹琴?」我有些疑惑,却见妻子身子明显的抖了一下。
「是啊,小樱老师的左手一直戴着手套呢,可能受伤了还是怎么的,一直见她单手弹呢!」那天回来,我有一种强烈的迫切感,想问一下妻子那天去小姨子宿舍的具体情况,想问一下小姨子的左手为什么总戴着手套,想问妻子知不知道原因。
但我还是没问,一个是觉得会触动妻子的伤心事,一个是我不允许这样怀疑自己的妻子。
更重要的是,我心中有一份不能深思的恐惧埋藏着,我想碰,却又不敢碰。
它像累卵般岌岌可危,似乎一触就破。
然而,打破我最后的希望,却是妻子自己。
有天早晨,妻子惊喜的拿着验孕棒,给我看,说她又怀上了!我却惊恐的看着这个枕边人,炎炎夏日,一丝寒气从我脚底升起,凉遍了全身。
我的妻子明明再也怀不了的!难道之前医生检查错了?亦或者是我和妻子出了迹?但妻子明明知道自己是怀孕不了的,看她表现的样子,好像对此并不知情。
我没有当面把这件事说开,虽然结合之前的总总,让我既惊又疑,但我还是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带上妻子、儿子的头发去做了亲子鉴定。
我颓唐的坐在车子里,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眼睛没有焦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份亲子鉴定上,我和儿子相似度在百分之九十九以上,而妻子和儿子的基因检测却只在百分之八十。
鉴定技术人员虽然没有明说妻子不是儿子的亲生母亲,但看那表情,已经很明显了。
只是很公式化的对我说,希望能找到更有力的证据,再拿过来证明。
更有力的证据?我突然想起结婚之前,和妻子一起埋在树底下的那个盒子,那个盒子里藏着她的一根头发,那根长长的发丝绑在我的一根短发上,象征结发夫妻,永不分离。
苏轼《留别妻》写的「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曾被我奉为圭臬,但可笑的是,到头来我却用它来测试妻子的真伪。
如果一切都是我的胡思乱想,那该多好啊,可是事实摆在面前。
妻子婚前的那根发丝和儿子的基因匹配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而妻子
前后所测的两根发丝的DNA却堪堪只达到百分之九十。
也就是说,现在的妻子和以前的妻子不是同一个人!我忽然想起记者娜娜小姐当时意味深长的样子,原来只有我一个人是傻子。
最后的一丝幻想被刺破,我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口腥甜涌上喉咙,被我咽了回去。
走在回家的路上,阳光斜斜的照在我的后背,却温暖不了我那颗已冷的心。
我把几份亲子鉴定报告摆放在女人面前,她看了后,脸色变换了几下,那张和妻子一模一样的脸,此时终于有了些慌乱。
「我……你听我解释……姐夫!」「你终于承认了?」我冷冷的盯着小姨子陈晚樱的脸,胸口似有海啸在奔腾,我的双手攥得生疼。
「你……你知道我爱你的,我姐走了,我就想代替她好好的爱你……」小姨子绞着手指,小心观察着我的脸色。
「你说,你姐是不是被你害死的?」我像似快要出笼的猛兽,焦躁而又凌厉的看着她。
如果她不是女人,我早已重拳出击,如果她不是妻子的妹妹,我早已豁出一切。
「你……你是不是想打我……我脚本来就跛了,现在更是瘸了,我姐要是在,肯定会保护我不让人欺负!」我看着她那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由得大吼出声。
「你别装了,你早就可以站起来了!」小姨子定定的看着我,看我表情不似作伪,才道。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我哼了一声,但这些都不重要,我又认真而严肃的问了刚才的问题。
「你老实说,你姐,是不是被你害死的?」「怎么可能,不信你可以去看警察的笔录,我姐是想给我做饭,才被煤气炸的,我只不过……只不过后来顺便扮演了她而已」「顺便扮演?那你说说,你提前缺了一根手臂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说,你姐的衣物和戒指怎么会提前在你身上?」我几乎想手撕了这个坏女人,我几乎百分百确定,就是这个歹毒的女人策划杀死了自己的姐姐,杀死了我的妻子!「好吧,既然你都知道了,我承认就是!」小姨子轻笑了一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又接着对我说道。
「你是不是想打我?打啊!我弄断了自己的手臂,被火烧都不怕,还怕你打我?还是说你要送我去警察局?」我举了举手,最终还是没打下去,打女人一向是我鄙视的,而且妻子如果地下有知,也万万不能原谅我的,但我一腔怨恨却无处发泄。
我拿起手机,用力的按下报警电话。
「你想想我肚
子里的孩子,再想想关关如果知道她妈妈早已死去,又会怎样?」
小姨子一边抚摸着肚子一边淡淡的说道。
「砰!」我把手机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一天夜里,儿子醒来,问。
「爸爸,你怎么老是跟我睡啊,是不是和妈妈吵架了?」
我揉了揉儿子的头发,说道。
「没事,过几天我们去看看你妈……你妈的妹妹吧」「你是说我小姨吗?」「嗯!」……我抚摸着墓碑从记忆中醒来,发现天空中已下起了蒙蒙细雨,秋雨如泣如诉。
当我们要离开的时候,雨也停了,天空中的乌云散去,整座山弥漫着雨后的清新。
又过几年,已经上小学的儿子捧着语文课本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指着课本上王维的诗句,跟我说道。
「爸爸,爸爸,我知道妈妈的名字是怎么来的了」只听见儿子认真的朗读着。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爸爸,你怎么哭了?」「没,爸爸眼睛进沙子了……」(完)发布地址:收藏不迷路!【回家的路:WwW.01bz.cc 收藏不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