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蔓笑容勉强,不太知道该从何说起,索性转换话题,“我刚去了趟实验室,云卿说你要有话要讲?”
从今晚家中独留二人的架势看,他确有重要事项宣布,否则没必要避人耳目。
事实上,如果不是周胤廷,其他人想要独享沈蔓,基本上都得凭运气。特别是最近,因为陈逸鑫出现的缘故,以吴克为首的醋坛子们看她看得很紧。军区演习刚结束,正是休整的时候,完全没办法支开这祸头子。
说起来好笑,周胤廷对所有人都能够容忍,偏偏跟吴克不对盘;大大咧咧的兵痞子跟所有人都能打成一片,偏偏与“老周”格格不入。
明明吴克才是年龄较大的那一个,却总是管周胤廷叫“老周”,在年龄问题上也要图个嘴巴快活;亏得周氏的军火生意越做越大,周胤廷与军方各个级别的实权派联系密切,偶尔给某人穿穿小鞋、找点不痛快,越来越得心应手。
于是乎,几回合斗下来,“老周”在一群男人中的地位渐渐稳如泰山。即便他来Q市的机会不多,却依然能够掌控全局,就连沈蔓也佩服得五体投地。
如今他把其他人全部支走,还让林云卿提前给自己打了预防针,恐怕兹事体大。
茶壶里传出“汩汩”声响,活水已然煮沸,周胤廷回身看了看,笑容温暖:“先喝茶吧。”
沈蔓只能点头。
孟臣沐霖,男人修长的手指捻住茶具烫洗,每一步翻转都如同艺术。薄薄的茶刀将茶饼撬开,青绿色的叶子像雪片般飘落,茶荷很快便装满了。
他取过茶壶,将量好的茶叶拨入其中,再耐心地用沸水冲汤完毕,茶香愈发浓烈地散发到空气之中。
就在沈蔓看得目不转睛,几欲迷醉时,男人幽幽开口道:“他死了。”
她定在原地,缓了缓神才会过意来:“你是说……?”
“我爸爸,今天早上,在泰国的家里。”茶汤往复倒入茶杯,周胤廷的动作流畅而熟练,语气也异常平静,“心肌梗塞,突然发作的,没有多少痛苦。”
经过长达数年的内耗,周氏早已分裂成南、北两大派系。南方以泰国为据点,在传统势力范围内继续经营毒品、走私生意;北方则以周胤廷为首,掌控着天朝的武器出口,并借用合法企业的掩护,插手欠发达地区的自然资源开发,越来越有后来者居上的势头。
尽管人们常说虎毒不食子、血浓于水,但在真正杀红了眼的对抗中,至亲往往比旁人更为残酷。沈蔓猜测,这与发生在C国的那场绑架案不无关系——对于周胤廷来说,经历的一切全是拜父亲所赐;对老人来说,反正已经撕破脸,更无所谓破罐子破摔了。
按照周胤钦后来的解释,周父对长子的芥蒂恐怕由来已久:老头子风流浪荡惯了,即便身体状况堪忧,也不觉得自己就该从家主的位置上退下来。周胤廷过早地插手帮派事务,令对方倍感不安——这种不安滋生在病床上,经过长年累月的积淀,最终形成了足以吞噬人心的怨气。
周胤廷听到这种说法,显得很是不屑一顾。他让沈蔓别再打听,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探究原因没有任何意义。
可从他身边越来越多的保镖数量上看,男人恐怕还是承受了某些不为人知的压力。
如今,最大的、宿命的对手,被时间给予了最公正的审判,他却在这里气定神闲地泡茶——就连沈蔓也弄不清对方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但她还是握住了他的手,目光从下往上地望着,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周胤廷终于放下茶具,用大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笑得很自然:“你应该恭喜我才对。”
她摇摇头,依然坚持地看向那双鹰隼般的眼眸。
浸染茶香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周胤廷的视线也顺着那一下又一下的揉捏而失焦,“或者,我恭喜你?”
沈蔓不说话,任由对方自顾自地继续。很多时候,爱人之间需要的并非理解,而是简简单单的倾听。
“既然如今内乱不再,我想搬到Q市来,跟你住在一起,可以吗?”
怎么可能说不?房子是周氏出钱买的,如今生活有一半建立在他的付出上——更何况,她爱他。
得到女人的点头应允,周胤廷似乎舒了口气,而后终于说到重点:“蔓蔓,我明年就三十三了,你也满二十五了。如果有可能,给我生个孩子吧。”</P></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