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雪儿怎么会见过米虫姐姐?”雪儿瞪大眼睛,摆摆手,像是与她无甚关系。
“这样啊,那么米虫许是真的出去散心了,雪儿头上的簪子很好看,在哪里买的?”染夜看似漫不经心的站起来,轻轻捻住雪儿头上那G看似普通的玉簪。
雪儿心中猛地一动,薛染夜从来没有这样亲昵的对待她,
“这玉簪是米虫姐姐送给雪儿的。”微微垂了头,说的倒是实话,脸色蓦的红了一片。
“我说怎么如此眼熟,这本是我去和田时,用捎回来的整块和玉亲手雕了送她的及笄之礼,她倒是真大方,也好,你戴这比她合适多了。”染夜轻轻松手,转身离开,瞬间脸色一片Y沉,心弦紧紧绷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灵奈,但愿我还来得及救你。
雪儿却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心中霎时开心,除掉这个米虫果然是正确的选择,现在她死了,永远不会回来,染夜就是雪儿的,谁也不能抢走。
又是夜,沉沉的月色昏黄,美丽的女子手里提着白玉深杯,安静的来到湖边,“染夜,我真想这样叫你的名字,今天才知道原来你是喜欢露水茶的,那我就多收些,免得荷叶枯了,就没有露水了。”女子温柔的对着满湖夹杂着惨黄的碧绿微笑,施展轻功飘落在湖心,婷婷玉立而上,真像一朵开的正艳的荷花。
“雪儿,你真是费心了。”猛地,背后响起一个人的声音,那么熟悉带着磁X,不是别人,确是,染夜。
雪儿手中的动作僵住了,什么也无须多说了。凭她的武功,周围有没有人怎么会感觉不到,能够一直在她身后,却让她察觉不出一份来的,轻功之高,武艺之深,也无须多言了,对于一个逃不了也不想逃得人,束手就擒也是个好办法。
“雪儿姑娘的轻功真是出我意料,素衣魄月式乃瀚海王宗的招式,染夜对雪儿姑娘的身份毫无兴趣,只希望姑娘能将小米还给在下。”
“我只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怀疑我的。”雪儿立在水面上,惨然叹了口气,
“我怎么也想不通,一切那么完美,所有的身份都没有破绽,你怎么怀疑我的?”
“有意义吗?”染夜摇摇头,痛恨自己为何早先没有发现这些疑点,如今,他只希望灵奈还活着,其他的什么都不在乎,尽管凭他对雪儿的了解,知道也许已经来不及了。
“有,我喜欢你,这就是意义。”
“小米在哪里?”
“告诉我,我那里走错了,惹你怀疑。”雪儿旋身回到岸上,染夜紧随其后。
“我早该想到,一个女子在没有船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游泳去湖中收集荷叶露水。”
“单凭这个?”
“凭此足矣。”染夜实在没有心情谈这个问题,雪儿的破绽不止这一出,但现在染夜惟一心想找回灵奈,实在不想啰嗦了。
穿越前出身特工的染夜,无论在心理学还是各种方面都有很广的涉猎研究,他曾问过雪儿的那两个问题,一个关于灵奈,一个关于簪子,两个问题看似没有关系,却是染夜的一种试探。当染夜问及雪儿灵奈失踪前是否与她有接触时,雪儿过于夸张的动作否定,以及摆手的动作显然是一种自我安慰的行为,而提及到簪子,雪儿的反映便比较正常,染夜由此判断出雪儿在撒谎。
“薛染夜,你为何这样对我,我哪里比不上她?”
“姑娘的话,染夜不甚懂,你我之间,何必扯上不相干的人。”
“呵,不相干?哈哈,薛染夜,你是自欺欺人吗?你敢说,你不喜欢那个女人,不爱她吗?”雪儿有些狂乱,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比不上谁,一个公主的自尊骄傲,却这么被一个男人轻易地击碎。
染夜漠然,爱,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个字,对灵奈是爱吗?他只想在这个时代跟想保护的人好好生活在一起,就像对待那年薛家的小妹妹,不想分开,不想有伤害,因为他真的再也不想经历那种面对亲人尸体时的感觉,那真的很痛,比子弹穿透肩胛骨还痛百倍。而恋人之爱,抑或他还没遇到那个女子,或是G本不想遇见吧,对于一个心殇过的人,多一种感情,便是多一种羁绊,或说,他G本自己在逃避。
“我不需要爱,雪儿,你明白吗。”染夜闭上眼睛,
“好,我无话可说,没错,你的米虫,是我的人劫走的,现在,恐怕早就被鱼吃的只剩骨头了。”雪儿怨毒的说出这句话,死死盯着染夜的表情从错愕到悲凉。
“她在哪里?”染夜剑锋出鞘,没了平日的戏谑,四个字,寒如坚冰,比做杀手时更冷酷。女子雪白的颈间已经衬出斑斑殷红。
“呵呵,她被沉湖了,活活淹死的哦,时间这么久了,你真该把她捞上来看看,腐烂成什么样子了呢?对了,她身上绑着好大的石头,自己可漂不上来,捞的时候需不需要我帮忙?今后你想她了,就吃碧波湖的鱼好了,说不定,还能吃到她的滋味呢?哈哈哈!”雪儿笑的疯狂,丝毫感觉不到颈间的痛。
剑锋挑过,雪儿瞬间跌在地上,
“你爱我?那雪儿姑娘你了解我吗?不要以为废掉你的武功就算完了。”
寻灵
染夜漠然扔下这句话,无视雪儿眼中猛然迸发的震惊和恐惧,薛染夜,他可以在萧流云面前,在高官要员面前自称贱民草民,他可以忍让算计争斗,却不是因为怕。
曾还记得当年灵奈说过,他的笑可以遮掩黑夜,然凡是见识过他的人,从来都是说他足矣将晴天染成血色黑夜。
……分割线……
“陛下。”黑落轻身落在书桌前,此刻,他刚刚从陵寝归来,犹疑一下,不知如何向那个似乎已经察觉到什么的帝王交代。
“如何?”承乾G,萧流云正安静执笔练字,正书下花好月圆四字。其实,流云的字本就遒劲有力,并不必刻意去练,只是现在,他不得不用这种方法,让自己镇静。
“陛下,先灵帝法体,已是白骨。”听的这句,萧流云手下一滞,陵寝里那个人,果然不是她。
中情毒者,本体无痛无感,及身死,鼠蚁不侵,尸身三年不腐。三年不腐啊,即便曾被火烧坏,两年时间,也不可能只剩白骨。
“派人密切注意薛染夜一切动向,务必将那个米虫,给我找出来。”米虫两个字,几乎是从流云牙缝中咬出来,
“是……也请陛下保重身体,夜,深了。”黑落看了眼仍穿着单一的萧流云,轻轻将敞开的窗子关上,又快到深秋了,夜雨寒凉,一团团乱麻也像波波秋雨袭来,外有瀚海即将挑起战事,内有许将军掌握兵权日日施加压力,阎王令的毒依旧毫无头绪,灵帝之事更是不让人省心,也许今年注定有个严冬吧,一声叹息将歇在心里,黑落转身准备离开。
“黑落,你可怨恨朕将兰儿指婚给你。”
“属下无怨无悔,对兰儿亦如是。”黑落毫不犹豫说出这句话,一瞬间连自己都诧异怎的如此坚定。
“如此甚好,朕也算没有看错。”萧流云掷了笔,抬手将刚刚浓墨重彩书下的“花好月圆”四字递与黑落。
碧波湖畔,看着那一大块碧色的琥珀,雪儿那尖利的笑声便回响在染夜耳边,
“呵呵,她被沉湖了,活活淹死的哦,时间这么久了,你真该把她捞上来看看,腐烂成什么样子了呢?对了,她身上绑着好大的石头,自己可漂不上来,捞的时候需不需要我帮忙?今后你想她了,就吃碧波湖的鱼好了,说不定,还能吃到她的滋味呢?哈哈哈!”
染夜真的没有勇气去捞那个雪儿口中的袋子,更没有勇气去看那具腐烂的尸体。
“染夜,你的名字真没创意。”
“染夜,我不管,以后这条癞皮狗就姓米了,你敢动它一下试试。”
“染夜,对不起……我把你的厨房烧了……”
……
灵这一字像一把火,奈这一字像一壶油,字字句句,煎着染夜心,生疼。
“你看你看,我说有神仙哥哥的,你看嘛。”一个小姑娘蹑手蹑脚,在树后轻轻探出脑袋,仿佛怕将“神仙”吓跑了。
染夜转过身子,眼见树后藏着几个六七岁的孩童,应该是附近渔民的孩子吧。
“咦,神仙哥哥,你难道也是来看神仙姐姐的吗?你也会飞吗?”小姑娘稍稍走上前,却不敢太靠近。
“什么神仙哥哥,神仙姐姐?”染夜思绪一转,蹲下身子,冲小姑娘招招手,挂上招牌式的迷人微笑。
“就是,就是神仙哥哥啊,那天,小妹来湖边看女神仙,嗯,不过小五哥哥说那是大王八……嗯,后来,后来湖边来了个跟大哥哥你一样好看的神仙,会飞,会飞的。”小妹傻傻的笑了,她也很想飞呢,所以天天在湖边等,希望再见到那个神仙哥哥,还讲给小伙伴们听,可是,大家都不相信她说的话。
染夜安静的听小妹N声N气的叙述,眼里渐渐有了神采,至少在那一刻,不知道多么希望那个所谓的“黑壳王八”就是灵奈,当然若是灵奈知道染夜现在的想法也不知会不会吐血。
周老汉也是最近交了好运,用他自己的话说,老是有人来找他送钱玩。当然,这还多亏了那个被他起名叫桂花的闺女,这不,自从她所谓的“相公”带她离开以后,先后已经有几拨“相公”来打听那姑娘了,而那阵势也是一次比一次吓人。
咱们先说第一回哈,一个自称潋河国的年青男子,穿着月白长衫,俊朗异常,惹得渔村里的年轻女子春心那个荡漾,找到了周老汉,抬手便是一百两银子搁在桌上,只问一句话,那日救上来的女子在哪里。
周老汉眼睛也冒光了,当然,思量片刻,还是谨慎的问了句,您是那位?
对方答曰:“我是她相公。”于是,老汉实话实说,桂花姑娘已经被另一位相公接走了,于是,那位潋相公黑着脸飞走了,对,飞走了。
第二回,一个自称姓黑的男子,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虽也是俊朗,然所到之处却吓得渔村的孩子直哭,找到周老汉,抬手便是五百两银子搁在桌上,也只问了一句话,便是那日救上来的女子在那里。
老汉眼睛又冒光了,略一思量,底气不足的问了句,您系何方神圣,对方答曰:
“我是她……呃,相公。”于是,这次轮到老汉脸黑了,实话实说,桂花姑娘已经被另一位相公接走了。另外,ps:她到底几个相公?
第三回,这次的阵势着实将周老汉吓了一跳,来人不多,却个个天生有种不怒自威的风度,领头老大自称为天云。
“您,您,桂花她,不在老头我这里、”老汉看着桌上那一千两黄金,咽了咽唾沫,桂花啊,应该说,你是何方神圣才对,
“老人家,你不必怕,我是她……”
“我知道,你是她相公。”老汉接过话头,
“老人家你说什么?”流云黑了黑脸,
“来人都这么说。”
“……我是她叔叔。”
“咳咳,不,不好意思,天,天公子,我说呢,一看您就是做长辈的人……”老汉额头冒汗了,这次终于正常了。
“老头我也不图你的钱,救了贵侄女,也是机缘定数,老头我无儿无女,本来……唉,谁知她相公找了来,我怎么好拦呢,要说,贵侄女也是好福气,眼睛瞎了,那相公还对她不离不弃的。真真是个好人,对了,那相公叫什么,听桂花叫他苏洵公子。”老汉一面絮叨,一面擦了擦汗,这一千两黄金,够整个渔村过下半辈子了,丝毫没注意到那个天云的脸色越来越差,
“她,瞎了?”
“是啊,瞎了,连白天黑夜都分不清不是瞎子是什么?不过贵侄女真是好福气,那个苏公子哟,仪表堂堂,温柔谦和又多金……”
“老人家,你莫在说了。”身旁一个青衣男子微微咳了一下,看看天云老大Y沉的脸,连忙制止周老汉的喋喋不休,生怕大主子一生气会把这老头活活掐死。
“苏洵?相公?仪表堂堂?很好。”薄唇轻启,充满磁X的声音充斥着满是鱼腥的小屋,一抹笑出现在某人脸上,于是,除了周老汉,整个屋子的人不寒而栗。
于是,再也没有于是了。
一个瞎子的悲哀
当萧流云再次出现在薛染夜面前时,什么都无须再多言,也不必再伪装,两个人站在承乾G的玉阶上,四目相对,谁也不输给谁,那个一直自称贱民的潋掌柜已经蒸发了,取而代之的是满眼杀伐决断的薛染夜。
“在下知道陛下想问什么,事已至此,无须多言。”染夜漠然看着渐渐西垂的落日,早该想到,既然萧流云连太庙都敢烧,更何况灵奈的陵寝,人可以说谎话,尸体却永远不会。
“她的眼睛瞎了。”出乎意料,萧流云只是淡淡说了这样一句话,甚至没有一丝质问的语气,反而像是一种淡淡哀伤的求证。
“也许,是受了伤,被人劫走时,还好好的。”染夜叹了口气,天知道那个雪儿,蛇蝎一样的女人对她做了些什么。(雪儿:冤枉啊,这事真不是我干的……那个死女人明明是被鱼叉叉瞎的嘛。)
两个人都沉默了,只看着天上的夕阳俞渐西沉,温暖的昏黄渐渐变成冰冷的黑灰。许久许久,萧流云道:
“灵帝早就在两年前驾崩,多谈无益,潋掌柜国之栋梁,为民为军,乃至国家战事做出的贡献力量,朕自该替万民谢你,如今潋掌柜之义妹米姑娘深陷贼人之手,朕又岂可袖手旁观。”
神色淡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以至很多年后,薛染夜每当想起萧流云那天的神情都会感叹,如此气量,怎不能君临天下。
没错,说这些话确实需要气量,尽管他犯了欺君烧G这些诛九族的大罪,尽管他竟然大胆帮一个帝王假死出G,却仍是不能动他,只因为他是薛染夜,掌握着天朝大半财阀的潋掌柜。
天朝如今内忧外患,朝堂内幻变如云,关系微妙,朝堂外更是危矣,青落亲自去边城探的情报,瀚海兵力已经部署到了韶关,假若开战,边城已经是瓮中之憋,必定失守,若是再被攻破韶关,敌军必定会一路自中原腹地势如破竹而来,然中原腹地皆是平原,易攻难守,即便不被攻破,富庶之地鱼米之乡遭受兵乱可不比山地丘陵,这损失未免太大了。为了天朝,莫说是欺骗,就算是侮辱,此刻流云也不能动薛染夜。
“多谢陛下,染夜永记自己是天朝的子民。”染夜轻声回答,也不知这算不算是一种交易。
“这个苏洵果然不俗,两年前在百花宴上,朕便该看出他并不是什么使臣,而是瀚海的三皇子,只是想不到他城府如此之深,弑父杀兄登基继位,百姓却对他称颂有加,短短两年便将瀚海治理的如此兴盛。”
听的流云的感叹,染夜心中无端波动,苏洵是瀚海人,雪儿亦是瀚海人,对灵奈,一个杀,一个救,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别有玄机?猛然,染夜脸色变了,两年前,带灵奈初回笑江山,便有瀚海王宗之人跟踪,他当时并未多想,而如今看来,跟踪的原因,只可能是当时他们便知道了灵奈的身份,否则一个王朝怎么会对一个小丫头有兴趣!面对一个坑杀自己军民三十万的仇敌,一般人会怎样做?染夜不敢想。
“如今战事在即,苏洵一向善于帷幄,她应该不会有事的,毕竟,她不仅是你的软肋,对朕亦如是。”流云轻轻拍拍染夜的肩,苏洵他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一个棋子,人生能遇到这样一个劲敌,也算不枉此生了。
秋雨纷纷,连绵细长,人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三场秋雨加衣衫,灵奈用耳朵数着,已经是第三场秋雨了,天都凉了,仍是不见染夜的影子,而每次问及苏洵,对方都是温柔的那句,你的伤还没好,不适合颠簸。让人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王上,你心软了。”
“影何出此言?”看着雨滴打在窗楹石阶上,苏洵轻轻将手伸出窗外,让晶莹的水滴润过修长的手指,好似是一种习惯,每次下雨,都喜欢用那自天上而来的水冲洗双手,仿佛这些无G之水可以洗净手上鲜血。
“王上,这种剂量的汀兰,G本不管用的,您若想让那个女人听话,就该加大剂量,最好让她服食。”
“朕并不想要一个傀儡娃娃。”苏洵轻轻叹了口气,似是说给影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王上,雪公主失踪了。”本不想再扰乱苏洵的心,思忖片刻,影还是如实汇报了雪儿的情况,是的,他本来要去笑江山告诉雪儿小米并未死的消息,谁料,雪儿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任谁也不知道她的去处。
“凭她的武功,没有几人伤的了她,大概怕我责备,不知何处散心去了吧。”苏洵淡淡道,对这个离家两年不归的妹妹,或许是内心深处愧疚使然,就算她做了天大的错事,他也不忍心责难。
“王上,那个女人,总吵着要回家,潋河国会不会找到这里来?”
“找到更好,朕倒是正想见识见识薛染夜是个怎样的人,吩咐下去,召集所有暗卫,守在醉园,一个苍蝇也不许放进去。”
“是……今日,是王上生辰,属下恭祝陛下万寿。”影默默跪在地上,如此非常时刻,堂堂一国之君,也只能他一个仆从为他祝寿。
“生辰?朕倒是,都忘了。”苏洵挥挥手,示意影可以退下,脸色却一瞬间的苍凉,影也只能无言,无可奈何。本以为已经无心的人,竟还是心软了,汀兰可令人上瘾,便于控制,却对身体的确有极大的害处。
任凭雨水继续冲刷那双修长漂亮的双手,苏洵缓缓闭上眼睛,生辰……即位后,为了提倡勤俭,不能过生辰,即位前,有谁记得自己的生辰,母妃……你在天上过的好么。
人都说苏洵残忍,弑父杀兄,却不知道他只要稍一心软或是走错一步,便会被他的王兄置于死地;人都道,苏洵这王位是偷来的,同亲人的血换来的,却不知,从来无情帝王家,世事不由人;人皆言,苏洵心狠意冷,对先王大妃痛下杀手,对流落在外的王妹不闻不问,却不提当年苏洵亲母是被那个善妒的大妃用计活活打死的。曾今一个千疮百孔的瀚海在苏洵手中,现在为民的安居乐业,为商的遵纪守法,为官的一心为民谋福祉,怎么算不上明君呢?
“你好些了吗?”轻轻推开那扇小门,那个连发呆都发的很有水平的女子正在梳妆镜前,M索着梳头发。
“我很好的,呵呵,苏洵啊,就是,我想回家,很想回家。”灵奈顺着声音转过头,果然看不见的人,听觉会变得异常敏锐,现在每日清晨,她都会趴在床边,听睡莲开花的声音,体会一下当年花满楼的心态,也让自己不那么郁闷。
“怎么不叫人服侍?”看着灵奈满头乱糟糟的小鞭子,苏洵强忍住笑,拉住那只胡乱束发的手,小心将那一团乌黑理顺,
“……我是不是很笨,眼看不见,手也笨,连头发都不能自己梳,将来恐怕要啃老薛啃到老了。”
轻轻捻起一把梳子,苏洵攥住那一把乌黑,安静的将打结的发丝梳顺,灵奈心中一颤,慌忙握住那只手,
“我自己来就好了。”
“没关系。”轻轻抽出那个小小的温暖的手掌,继续理顺发丝,手指穿□浓密的黑发间,柔顺的摩挲着,像最好的绸缎划过指尖。
灵奈这老脸皮再厚也不由的红了,这被她自己折腾的乱糟糟的头发,除了当年萧流云不在乎,连老薛都嫌弃,如今,却有人愿意替她束发。
“嗯,苏洵大哥啊,你常常替人梳头吗,感觉好熟练的说……那个,我还是自己来吧,万一,呃,你夫人知道了不好……。”
“小时候,洵常常替娘亲梳头,最喜欢我触M她头发的感觉。”
“呃,啊,苏洵大哥,你的意思是……我长得像你妈?还是我的头发像你妈?”灵奈咽了口唾沫,不带这样的,敢情这位觉得她像老女人啊。
“……苏洵的意思是,曾经只为母妃梳发,没有什么夫人。”苏洵手下一滞,还是这么喜欢语出惊人,普通女子在这时候,应该早就醉倒了吧,她却还是这样有闲心东拉西扯。
一个瞎子的悲哀
“哦,这样啊,说真的,幸好是跟老薛一起生活,像你这样,说话那么含蓄,我在你面前分明就是个傻子嘛。”灵奈擦擦汗,但愿苏洵大哥听的懂她话中的含蓄,赶紧送她回家。
“今日,是苏洵的生辰。”
“你的生日!”灵奈呆了呆,
“那,你怎么不庆祝一下……”
“今日也是母妃的死忌。”
“对,对不起,我还以为,对不起……”灵奈闭嘴了,尽管心中很多疑问,但说多错多,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你不想问问我原因吗?”苏洵在J致的妆盒里挑了一直金镶玉制的步摇,簪在头上,简单又不会太过素雅。
“不,不想问。”灵奈垂了头,不是不想问,是G本不能问,灵奈喜欢冒傻气,却不是傻瓜,苏洵是瀚海的王,她曾经是天朝的帝,毕竟是两个对立面。谁也不能保证苏洵到底要不要报仇,而在这其中,灵奈将要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所以在这情况下,尤其是在这独处的情况下,现代经验也告诉她,不要听任何悲伤的故事,免得母X泛滥,丧失独立思考的能力。
事实证明,在灵奈作为一个不是聋子的瞎子,而苏洵作为一个不是哑巴的腹黑的情况下,某人你不想听也得听。
“母妃,在我六岁时候就离开了,那天跟今天很像,天下着雨,她说要亲手为我做完面吃,母妃揉面的动作很好看,白白的面粉飞起来,铺洒在她额前的发上,我还傻傻的笑着说,‘母妃,等你老了,头发是不是就变白了?’,刚刚揉好面团,大妃就派人来了,将母妃带走,小时候,我最怕的就是大妃,不是怕她打我,而是怕她欺负母妃,后来,我就一直看着那个面团,一直在寝G里等母妃回来给我煮面,可是,母妃再也没有回来,所有的太监G女都说,母妃是在回来的路上,掉进凤凰池淹死了。”
苏洵的声音很轻,像窗外的雨滴,滴在灵奈心里,冰凉。
“后来,我见到母妃了,她身上全是伤,头发也散乱了,我像平常一样拿着梳子,为她梳发,可她再也,不能握着我的手微笑了。父皇只看了一眼,便草草要母妃下葬,后来,我再也没有吃过面,也没有生辰。我不能吃G里送来的御膳,每次倒掉那些点心,都会引来好些鸟雀,可第二天便是一地尸体,后来母妃的G中连老鼠都没有了,只有每天R母韵姨做的饭,我才活了下来。”
“你父皇,他不管吗?你母妃不在了,他怎么可以留你一个人在冷清的G里!”灵奈张张唇,也只能无力问出这样一句话,空洞的眼睛里也不知想起了谁,为何G廷中定要有这么多丑陋。
“大妃说母妃不贞,害死母妃后,说她是自尽,父皇自然迁怒与我,他能留我一命,我不是已经该感恩戴德吗?”
“我,我给你做碗面吃好不好?嗯,你看我在你这里天天白吃白喝,今年我陪你过生辰好不好,你不要小看我,其实,我很会和面的,虽然看不见,但是,我,总之各种各样的很厉害。”灵奈擦擦眼睛,忽然以问代答,
“好。”苏洵淡淡看向窗外,秋雨淅淅沥沥的,飘进窗子,是该加衣了。
面案很快准备好,服侍的姑娘训练有素的将面粉备好,然后识相的退出去。灵奈洗洗手,又胡乱擦了把脸,将一块汗巾搭在肩膀上,然后M索拉过面盆,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两碗面加一碗水,四碗面加两碗水……
“苏洵大哥,我看不见啊,你递给我点水好不好。”灵奈笑靥如花,瞬间驱散秋雨带来的丝丝寒凉,苏洵递过清水,伸手轻轻抚落灵奈脸颊上的面灰,感觉到温柔的指腹滑过脸颊,灵奈不安的想别过脸,
“莫动。”苏洵轻轻按住灵奈的肩,细细将灵奈脸上的面灰擦去。灵奈愣了愣,低了头继续和面,苏洵,假若,你生在普通人家,该多好,不用背负这么多,太沉重。
“嗯,你喜欢劲道一点还是软一点?嗯,我猜你喜欢劲道的面,男子好像都不喜欢太软吧?”灵奈拍拍揉好的面团,眼睛瞎了,好在还记得怎么揉面。
“不,我喜欢软的,嚼的时候,不用费力气,也不用想,不用思考,我已经很少遇见不费力气的事情了。”苏洵似是感慨,又似是无奈,灵奈停了手里动作,咬咬唇,强迫自己微笑。
“软软的啊,我将来有机会做冰淇淋给你吃好不好,那个更是软软的甜甜的,吃起来什么都不用想,很开心。”
“会有机会?”
“当然会……我有机会可以去瀚海国看你……”灵奈垂了头,鼻翼上挂了块小小白白的面粉,比小丑还小丑。
苏洵一眼不眨的看着灵奈,尽管知道那两只眼睛已经如同摆设,却仿佛还想丛中看到什么。
“记得,要来。”
“嗯。”
终于,美丽的小面团在灵奈指挥,实际由苏洵C作的之下,变成一串串面条,苏洵的刀工很好,若是灵奈看的见,一定心里很羡慕,恨不得立时就拜师学艺,尽管人家用剑术中的招式来切面着实有些浪费。
煮好面,灵奈又细心的将生姜、大蒜捣碎,又将葱花、酱油、醋、盐、白糖、辣椒油悉数拌进面中,再加上煮熟的菠菜叶和R末木耳,还有一个煎的里外焦黄的**蛋,一碗古代秘制现代面成型。
“你闻闻,香不香?”灵奈虽然什么都看不见,用料却是J心选得,闻闻散发出来的葱花香味,仿佛有种回家的味道。
“很简单,也不浪费,你吃吧,我看着你吃,嗯……我听着你吃。”
苏洵捻起筷子,将那碗面捧在掌心,只是灵奈却永远也没有机会知道当时苏洵心中的感受。
“很香。”
“很香吧,这可是米虫家族的秘制配方,我就大方的教你喽,这样今后我不在了,也有别人做给你吃。”灵奈继续笑,苏洵啊,将来一定会有个人,为你煮面。
苏洵没有再回答什么,咬了口闪着油光的面,果然如那个女孩所说的一样,软软的,吃起来什么也不用想,也不必费力气。
昏黄的灯光透过湖绿的灯纱,将室内染的温柔,雨势渐渐大了,击打在琉璃瓦片上,自飞檐而下,如豆的雨点撒进窗子,飞溅在女子光滑流转的发上,灵奈M索着伸出手,轻轻拉住苏洵的衣袖,
“你穿的好少,会不会冷?”
“不冷。”
“苏洵,生辰快乐。”
灵奈笑着轻声道,没有聚焦的眼睛都弯成新月的形状,也许,她永远也不能懂这一笑是一种怎样的倾国倾城,不管窗外冰冷的秋雨多寒凉,亦不理会人心之下有多Y暗。
就是这一瞬间,苏洵突然决定了,碧落也好,黄泉也罢,萧灵奈,你走不了。</P></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