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里,一直靠贴在我身后的阿雪,忽然颤抖起来,对面的方青书也是面色骤沉,我觉得奇怪,一句话还没问出口,胸口变得好沉闷,不由一惊,顺着他们的目光,往西南方天空望去。
非常怪异的感觉,先是一阵狂风毫无预兆地刮了过来,快倍增了强度,掀起了漫天风沙,吹得人气息不畅,胸口烦恶,好象是什么不祥之兆。
抬眼望天,一块好大的乌云,在狂风吹送之下,闪电、暴雷,都伴随着乌云一起出现,遮蔽了原本的晴朗艳阳,朝这边飞快移近。
奇异的变化,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不知所措地看着那层乌云,却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才现到不对,感觉出那蕴藏在乌云之中的沛然力量。
「那是……什么东西?」
这实在是个颇白痴的问题,因为我已经感觉出来,那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人,某个以极高向这边移动过来的人。
是术者?还是武者?要多么强横的修为,才能够这样吸聚云气,乘风破空而行?
看着萦绕在乌云周遭的紫雷、金电,声势骇人之至。既然是朝着我们这边过来,这些雷电与狂风,就充分象征着来人的澎湃怒意与杀气。阿雪颤抖着虚弱的身体,斜斜倚在我身旁,让我充分感受到她的恐惧。
「师父,那是……那是谁啊?」
我很不想说出这个名字,但是放眼南蛮,有力量造成这等影响的,只此一人而已。我转头望向方青书,问道:「方兄,如果真是那个老怪物,你打算怎么办?」
方青书仰望天上的乌云,面色凝重道:「情形比那天城破之战更恶劣,看来,只能在死战与战死之间选择其一了。」
说得很好,不过不是选择其一,这两个选项,一个是过程,另一个是无法逃避的必然结局。对上了五大最强者这级数的高手,即使我们所有人合力,也没有回天的可能。
「真是想不到,这位武尊原来还是个急性子。」我叹道:「看来是接获三大兽族的传讯,知道此地战情有变,万兽尊者亲自赶来镇压处理了。」
回头看看—众羽族女战士的脸色,在听见万兽尊者之名后,这些曾与四大兽族勇猛对抗的女战士,却一个个都脸色苍白,看不见半点要与敌人死斗的勇气。
不管是哪一族,在南蛮的兽人心中,万兽武尊有如天神,是一个绝对不能违抗的存在。正是因为有这么一号大人物,人类、精灵与其它种族,才对兽人心生敬意,不敢轻易进犯南蛮,是所有兽人的骄傲与荣耀。
除了权威,他的力量更是不容怀疑。自从他隐居之后,胆敢登上兽神峰的挑战者,无分武者、术士,从没有哪个人能够全身而退。百年来,对南蛮各兽族而言,尊者的愤怒等若是天怒,虽然强者的志向是逆天求胜,却没有哪个兽人当真有胆子去挑战这片「天」。
如今,四大兽族激烈内哄的消息,惊动了这位不世武尊,令他破例离开了隐居之所,亲自赶来处理。自从凤凰岛人间蒸后,在羽族与诸兽族的斗争上,万兽尊者从未站在羽族这边,这次自然也不会例外。以目前的情势,四大兽族伤亡惨重,羽族占了优势,这无疑是对万兽尊者的挑衅,以他过去的嗜杀个性,在严惩拜火教麾下的同时,也会以大量杀戮维持权威。
从天上这等澎湃声势,万兽尊者的怒意,撼动着地上的每个人,下难想象,当他自天而降,羽族好不容易争取到的生机,将在极短时间内被重重消灭。
霓虹已经从树林中出来,与我们站在一起,但是众人望向天空,并未因为团结力量感到安心,反而更被一种深深的绝望,压住胸口。
「师父,我……」阿雪拉拉我衣袖,像是要说些什么,我回过头预备聆听,却在那一瞬间猝见一道金黄色厉芒,由地面上窜起,斜斜地射入天上的浓密乌云。
光芒璀璨,比雷电更加耀眼,在没入乌云之后,霹雳大作,轰震九霄,狂风向四面八方抂扫出去。而在连续霹雳声扛震之后,一切的风声、雷声,忽然间全都消失,百里之内万籁俱寂,本来笼罩着西南方大半天空的乌云,淡化消散不少,更停在那边的天上,没有继续朝这边飘移过来。
场面一时间无比怪异,众人正自惊疑不定,却听见一声沉雷似的雄浑吼声,震撼着我们的听觉。
「九头女,是你?」
「久违了,老万兽。」
回应这声巨喝的,是一声悦耳清亮的长笑,消解了所有的紧绷,为地上的人们带来希望。
远古的神话时代,号称龙族中最强的八歧黄金龙,是一种共有九个巨头的金龙。据说龙女姊姊的力量源头,就与这种上占异兽有关,所以在部分敌人口中,就给她这样的称号。
她对方青书说,有事要办,必须提早离去,看来就是料中了万兽尊者即将亲身前来,所以刻意离开,在半路上阻截万兽尊者?
「你就这么踩到我地头,是存心削我面子来着?」
「是又如何?听说南蛮强者重实力,够本事的,大家别讲面子,手底下见真章。」
两句话一过,一道金光由地面往上窜飞,化作一道龙影,向我们这边急飞而来;同时,一道强风衔尾直追。
龙影在经过我们上空时,刻意盘旋了一圈,像是在向我们打招呼道别,之后,就转往南方而去,强风跟在她之后直追,两人度好快,眨眼功夫,就消失在地平线尽头,没有了踪影。
紧绷的情势,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转机解决,众人面面相觑,在愕然之余,也不免感到几分好笑。
龙女姊姊把万兽尊者给引走,可是不代表万兽尊者就不会回来,虽说最强者交战常常打上十天半月,但羽族一天不离开南蛮,终究是有危险。
羽族本就商议好,要前往东海,这时更不迟疑,将需要扶持的伤患分配好照顾之人,就辞别我们,展开这条漫长的东行之路。羽族人多数从不曾离开过南蛮,更没机会接触到外面的世界,这番旅程自然有凶险,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卡翠娜请霓虹暂时代作引路人。
事关重大,霓虹没有理由拒绝,羽霓一口答应,带领族人上路,羽虹离去前,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种神情很难形容。血战巨神兵得救后,我和她没有机会说话,在她要随队离去的时候,明显有一些欲言又止,只是没机会而已。这情形对我是最好,而我也必须立刻离开,还得要往西方走,不然,这女人随时都有可能过来找我报仇。
「蓝兄弟,有件事情我想要请问你一下。」拉着阿雪预备要离开,方青书出声叫住我,问道:「那天战乱分散后,我就没有看到茅老师,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他?或是有他的消息?」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因为茅延安早就惨死在丛林深处,不可能再复活过来见他了。
我支支吾吾半响,方青书似乎察觉不对,皱眉道:「蓝兄有什么是不好说的吗?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即使是噩耗,也请你告诉我吧。」
话虽然这样讲,但是看他眉宇之间没有半点哀戚表情,反而有几分迷惘,我就知道他并没有做好准备。更何况,要是问起茅延安的死因,这笔帐算到我头上,方青书拔剑为恩师复仇,那么没等羽虹来找我,我就要死在这里了。
场面尴尬,偏生身边的阿雪不懂得察言观色,抬头问道:「是啊,师父,茅先生到哪里去了呢?」
「这个……这个……茅先生他……他……」眼见方青书的目光渐渐转为严厉,我没法再行推托,硬着头皮道:「我只能说,很不幸,茅老师他……」
「他不但平安无事,而且已经从外头爽完回来啦!哇哈哈哈~~」在我吃力地说话交代时,一声长笑忽然打断了我的言,把话接着说下去。
当我们为着那熟悉的语音,不约而同地转身回头,我几乎为着眼前的东西,当场就鲜血灌脑而死。一名颇带着沧桑感觉的剑士,提着酒壶,站在我们跟前。
先映入视野的,是一双黑白相间的厚底皮靴,再是一个大大的白陶酒壶,用翡翠与黄玉装饰的金丝绦系着,从腰间垂下,目光再往上走,终于看清他全身裹在一袭鲜红色的对襟长衫中,连脸孔都被高高竖起的翻领遮去大半,不算长的头如刺猬般竖起。漆黑如墨的眼镜遮住了目光,却掩不住额头上的皱纹,与颇见斑白的鬓角。
他右手拎着一把罕见的巨型厚剑,单是长度就足以与我的身高相媲比,背厚约三指,通体泛着沉重的乌光,显示出非凡的重量。
看着我们,他敛起笑容,微垂下头,两道锐利的目光,从圆圆的墨镜片上方射出,右手展现惊人的臂力,毫不费力地轻轻甩起大剑,搁到肩头,左手缩进袖子,从襟口探了出来,在腰带上轻轻扫动。
豪迈潇洒的装扮,看来似乎比方青书还具有男性魅力,尽管他因为皱纹、斑白鬓角,看来与之前有些不同,但我仍是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这个作着剑士打扮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早就死在我手里,现在应该已经尸体臭的茅延安。
我因为过度震惊,张大口说不出话,才想要努力出点声音,一个衣衫褴褛的军官从茅延安背后窜出,向我行了一个军礼:「法雷尔万骑长,我是阿里布达王国的特使,奉陛下之命到南蛮来传令,请你终止目前的任务。」</p></P></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