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右看了看,以同样小的声音悄悄告诉好友:“我听大哥说,孙歆罪名很轻,刑部一致认为他可以官复原职。再加上陛下的命令,他心里就算有几百个不情愿,也没办法抗旨不遵。”
“哟?还想抗旨呐?我怎么瞧他,”问的莫公子向孙歆所在的方向挑了挑眉梢,“还挺乐意的。嘿嘿,傻瓜才不想进宫当皇夫,你看那个温颜,人家手段多高,迷得敏彦陛下硬是把他留在身边这么多年,那才叫本事!”
当竞争到了最后关头,即使圣贤书读得再多,也终是抵挡不住一个“利”字的诱惑。谁不想做皇夫?谁不想位居万人之上?
在利益的驱使下,内心的丑恶一不留神就化作野兽,咆哮着冲出本不结实的牢笼,张牙舞爪地进攻着对手。
而“诋毁”,正是此时最常见到的一种方式。
“嘿嘿,孙家自诩名门,这还不是赶着把人送进宫?面子里子都不要,奏劾过的罪臣也好意思拿出来……”
一语未落,就听见属于年轻男子的嗓音清亮地扬起:“莫公子,背后议论可非君子所为,难道您竟不觉斯文扫地吗?”
看清来者的面容后,众人皆是一凛,纷纷敛行礼。
男子笑着转脸,“舒公子,令兄高居刑部侍郎,在家里随便提几句刑部的事儿也无可厚非,但舒公子怎么可以把这些小道消息再告诉其他人呢?刑部秘密繁多、要求极严,您就不怕令兄因此而受牵连?”
被点了名的两位皇夫候选,惶恐地跟着大家一起行礼,虽被说得面上无光、羞愤交加,却依然唯唯诺诺不敢吭声。
因为来人是当今圣上之兄,也是负责采贤事宜的户部尚书,更是今天说话分量仅次于主考官的如意殿下——如果有幸中选,那么他还将会是他们未来的大舅哥。
如意在台阶上扫视了一遍台下恭敬而立的十名男子,在经过方才小声议论的二人时,还特意停顿了一下:真是的,在这种宽旷安静的大殿里,说话的声音再小也躲不过习武之人的耳朵,这两个笨蛋难道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他那刻意的停顿,让莫、舒二人更感无地自容。
好在如意自认厚道,没盯着他们一直把他们看到夹着尾巴逃走。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再次开口:“诚如众位所知,容貌和行止是极为重要的一项考察。大家都是经过千挑万选才来到这里,若被选为皇夫,那么日后你们的言行举止就代表了皇室的最高典范。像刚才的事情,我不希望生第二次。”
莫、舒二位公子原以为一旦被如意抓住把柄就会直接出局,谁知他只是警告了一番,并无他言。
正在两人心存侥幸、暗自欢喜的时候,却听如意接着说道:“但是,莫公子和舒公子方才的‘高谈阔论’确实不够谨言慎行,往后还请自重……咳,不用我多说,二位能明白吗?”
幻想破灭。
“……多谢殿下拨冗指教。”
两人垂头丧气,犹如秋风中两片飘零的落叶一般,撑着最后的一分力气告退后,摇摇晃晃地相互碰撞着走出了主殿。
如意一出面就一巴掌拍飞了两个笨蛋,且脸色越来越沉。以往的他,唇边无笑也透着笑意,眉尖眼角全堆砌着孩子似的坏心眼,而此刻的他,却完全寻不出半丝不正经的样子。
温颜很少见如意如此严肃,知他是动了真格。
如意再次环视全场,一字一句地说道:“既然是由我户部提出考察策论,那么这策论一关,便由我来出题——对于陛下即将令工部负责的引水一事,诸位有何感想?”
……
时间慢慢地过去,远在熙政殿的敏彦也慢慢地坐不住了。
温颜哪里都好,偏偏就是不擅抚琴。敏彦一想到第二轮是琴艺的比试,她就倍感忧心。
算算时辰,现在应该还处于策论阶段。敏彦终于拢了拢头,对福公公说道:“摆驾景泰殿,朕要去陪陪母后。”
早就认为敏彦该做些什么以便缓解焦躁的福公公笑了,他取出已经准备好了的披风,为敏彦搭在肩上,然后小声提醒道:“温大人他们午时在景泰殿用膳,未时才进行骑射的比试。陛下与娘娘用过午膳,可以在侧殿附近多走走。”指不定能碰上温颜大人呢!
后面这句话,福公公没说出口,但他知道敏彦会听懂的。
就在敏彦缓步走出熙政殿的同时,景泰殿——
“这里有一盘残棋,想到对策即可将破解之法写下并附图详解。各位面前都备有笔墨纸砚,以一炷香的时间为限。”
简单解释了规则,如意回头命令:“燃香。”
待一支既短又细的香插在众人面前的香炉里时,大家这才明白过来:如意规定的“一炷香”时限,根本就不到半个时辰。
但没人敢抱怨什么。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至今仍未现身的翔成陛下和太傅容可,正藏身于这座主殿的某个地方,悄悄地看着他们,点评着他们的表现。
没错。
两位主考官的确在观察着他们的比试,并对其进行评判,分出高低优劣。
“刚才的琴艺比试,你有什么看法?”优雅地端起茶杯啜饮了几口热茶,幕后主考官翔成心平气和地询问着幕后副考官容可。
容可皱眉:“温颜过柔、孙歆过烈。微臣以为,还是辛禾略胜一筹。”
“啊,太遗憾了,我的想法与你一致。”翔成摇头叹息,“温颜和孙歆这两个孩子一样都不擅抚琴。敏彦丫头若是知道了咱俩这么中肯公正,一定会很‘高兴’的。”
容可不为所动,只说道:“辛禾这等人物,确该入朝为官。他的策论写得极妙,毫不亚于孙歆,与温颜势均力敌。”
“我听辛非抱怨过他的这个儿子,说是随心所欲惯了,不喜官场复杂。”翔成懒洋洋地以手支额,翻阅着这三人所写的文章,“嗯,不知为何,我总想偏着孙歆。”
容可道:“这是因为您早在第一次见到温颜的时候,就已经料到敏彦陛下会为他动情,继而使您在她心目中那至高无上的地位受到威胁。”
翔成翻阅纸张的动作一顿,面无表情地说道:“收起你的推断,少兴揣测人心。”
容可从善如流:“好吧,那微臣换个说法:您认可强者,温颜以柔克刚令您不满,而孙歆的刚强果断,则正巧是您欣赏的类型。”
容可说完,在心里又补充了一句:就是不知圆润通达的辛禾最后会怎么样。
带着满脸被说中心事的羞恼,翔成勉强接受了容可的第二种解释。
由于景泰殿主殿这边正在进行遴选皇夫的比试,敏彦没再靠近,也没让守在门口的小太监传报,径直拐到了偏殿。
经验告诉她,通常情况下,如果母后不在主殿陪着皇父说话看书,就会在偏殿休息玩乐,</P></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