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讨论告一段落后,敏彦轻敲着桌面,问道:“抛却其他原因,从个人的角度来说,李大人对此事有何看法?”
“啊……”李则略作思考便侃侃而谈:“从个人角度来讲,微臣认为,引水实乃佳计。不仅能一举解决连年水患,还能有效抵御旱灾,可谓为事半功倍。但这浩大工程,无疑会让百姓犯难。怕就怕重蹈覆辙……当年那河堤冲垮的惨剧……”
敏彦明白,李则的顾虑也是许多官员的顾虑。于是她正色道:“如果有人敢再犯这种错,朕便不会像上次那样手下留情。朕暂时还不担心这点,只担心引水是否可行。”
李则心里凉凉的,直觉得敏彦太过轻描淡写。当年河堤毁坏事件牵扯上的一干官员,从四品到九品,凡是被拉进去的一个都没逃掉,绝对是一场属于贪官污吏的浩劫。听说拜它所赐,自那时起,刑部至今尚未再接到哪怕一个贪污案件。
“李大人?”遥远的呼喊,把李则从回忆中惊醒。
李则回神,“呃,陛下?”
敏彦微微扬眉,“李大人可是累了?这事倒不急于一时,多考量考量也好。不过,朕看李大人似乎心不在焉,不如今天就先到这里。”
李则点头谢恩,行礼告退。
如今正处于边境鏖战的非常时期,所以底下递上来的奏折里,废话连篇的情况识相地少了许多,而洋洋洒洒一大堆却净说些麻烦小事的折子,更是销声匿迹了。
那种鸡肋似的折子,敏彦向来不曾多做留意。
草草结束了午饭,敏彦很想不顾一切地抛弃帝王形象、早早窝到床上去睡死。其实也只是想想,实际上,在未来的几时年里,只要她还健健康康地活着,估计都不可能这么做。
敏彦斜倚在软榻上闭目养神了片刻,稍事休息便打起精神,想要趁着难得的空闲时间,去永泰殿考考宛佑的课业,然后再到景泰殿那边陪着母后共进晚餐,与皇父商量一下关于引水的问题。
顺了一遍行程,敏彦就掀开了身上覆着的薄被,挪走小靠枕,边踏上了鞋子,边揉着眼睛,正待把福公公喊进来,却忽然忆起他已抱病多日。那么现在是……
“眼睛不舒服的话,不能用手揉。”
温颜语带笑意,出声阻止了敏彦那孩子气的动作。他一直坐在软榻前的圆桌边,此时已将一方热帕子轻轻地蒙上敏彦的面颊,手劲适中地抚过她的眼睛。
敏彦不自然地拉了拉他的手腕,“朕自己擦就行。”
温颜眉眼一弯,微笑着松开了帕子,提醒道:“社王殿下回来了,正在外面等着呢。”
“保成皇叔?”敏彦愣了愣,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这么快就回来了,是事情已经完成,还是没等到人?唔,不应该……”
温颜道:“一会儿问问不就知道了?来,还是先换件衣服吧。外面刚下了几滴雨,风刮得挺大,就算关紧了窗户,也得小心别又着凉。”说着,他回头拿起摆在桌上的外衣,抖开,披在敏彦身上,“这样就好多了。”
敏彦系着衣带,随口问道:“皇叔等很久了?”
“没有,刚来而已。”温颜一边回答,一边低头,帮着她整了整衣领和袖口。
这个看似寻常的举动却让敏彦再次不自然起来。虽然她习惯自己动手,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事情是由其他人代为收拾的。看多了福公公等人的打点忙碌,敏彦本来也感觉不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地方,可温颜这么一做,反而让她觉得很奇怪。
所以,敏彦稍稍侧了侧身,不动声色地躲过温颜,“……不用。”
温颜似乎明白她在想些什么,扑哧一笑,却没听敏彦的话,继续向下,开始为她抚平衣摆。这件刚刚洗过晾干的衣服,好像还有些不平整,晚上得让下面的人再拿去浆洗一回。
“朕是说,以后都不用了。”敏彦摆手,有些狼狈地又偏了偏身,“这种事情还是朕自己来比较顺手,你去忙你自己的,朕不在意。”
温颜莞尔,故意问道:“可若是我在意,怎么办?”
敏彦顿觉脸上热,干脆舒展双臂,将头别开,假装恶狠狠地说道:“在意的话,那朕就全靠你了。万一皇叔等得焦急,朕就把责任推到你身上,别后悔啊!”
“呵呵,怎么会。”
温颜直起身,也不知是回答的哪一句,说完便为敏彦仔细地打理起来。
敏彦默默地看着他,渐渐感觉出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萦绕在心头,好似连醒后侵入体内的寒气都能全部驱走。
无伤大雅
作为天下第一尊贵的家族,皇室总不乏一些特立独行的人物,远的不提,近的不妨说说这位在外间屋笔直而立的男子——社王保成。
年过四十尚未娶妻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朝中还有刑部尚书苏台和一品太傅容可为伴,大家谁也笑话不了谁。
当年拒绝了兄长好意赐婚的社王殿下有云:本王又不是真找不到妻子,只是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而已。
瞧,人家还“而已”呢!
第二次,皇帝陛下刚起了个头,就被社王再次驳回:弱水三千,本王一瓢都不想饮。
听,人家还“不想”呢!
即使是保成的亲生兄长翔成,在经过这么两次的严词拒绝后,也要对他无奈了。结果,他的婚事就这样一年拖过了一年,到了最后,连翔成都不想管他了。
社王保成、太傅容可、尚书苏台,这三位赫赫有名的老一辈名人,排序不分前后,个个都怀揣着自己的理由不愿成亲,谁又能奈他们何?
国丈苏清大人家的贤妻姞夫人语重心长地说过一句被众人奉为经典的话:“天不下雨,美男子不娶妻,就让他们去吧!”
……咳咳,扯远了。
言归正传。
社王保成,乃是太上皇翔成之同母胞弟,也是太皇太后的小儿子,在敏彦尚未出生之时,便受封为“社王”,曾协助天子削藩,立下了汗马功劳。虽因失去封地而只得屈居于京城,但他处理政务的本事确实高妙,这点大家有目共睹。
是以,敏彦十分敬重这位皇叔,自然也就不会批准他</P></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