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敏彦冷冷地扫了符旸一眼。
“乐大人的膝盖……膝盖……”饶是见惯了大小场面的符旸,也有些难以启口,“乐大人的膝盖,被削去了将近一半。大夫说会落下病根,那条腿就……就等于是废了。”
敏彦怔忪了一小会儿,缓声问道:“人没事吗?”
“呃,应该是没事的。只要能挺过这几天,退热后清醒了就没大事了。”符旸怕敏彦自责,便拣了轻松的说。
“嗯。”敏彦靠在床头,半阖了眼,闭目养神。
只要人没事就好。
她定会补偿乐平——虽然伤害已经造成,任何补偿都显得无济于事。
敏彦没有对符旸或其他人提起过水下刺客的事情,符旸也遵从了她的意愿,没有对此深入调查。因为他明白,皇太女殿下已经充分掌握了对方的来头。
那不长不短的怪刀,敏彦当然知道哪里才有。她曾经见过一次,就在漠南使节进京的时候,那跟在漠南王子马后的、孔武有力的侍卫们,身上就带着这种刀。
漠南。
而且还是漠南王室侍卫专用的短刀。
敏彦深深地将“漠南”二字咬了几遍,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冰冷的笑容。
由于敏彦在水中浸泡过久,需要静养方能痊愈。地方官恭敬地让出了自己府中最好的一间屋,以供敏彦休养。
但问题永远不会这么简单就能解决。原本已被疏散开来的流民,竟然起了暴动。
敏彦撑起寒冷的病体,连夜下令,指挥着地方官从受灾较轻的几个地方分别借来了一批人马,顶着多方指责,武力镇压了这场暴动。
——“他们是受人指使,才会这么做。所以,不动用武力是不可能妥善解决掉的。”敏彦后来如此对朝中百官解释。
随即,敏彦又不顾众人劝阻,强硬地坚持调查河堤冲毁事件。几乎每个人都认为,暗害敏彦的是那些怕东窗事而受到处罚的官员。
敏彦每天都巡视一遍河堤,每天都亲自去测量水位,还提出不少意见。同时,经手过河堤建造的一干大小官员,统统都没逃过敏彦的法眼,重者斩流放,轻者杖打降职。
七八天后,薛御医奉命赶来。
迎接他的却是已然倒下的敏彦和她那惨淡灰败的脸。
“殿下这是和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薛御医瞪圆了眼,怒吼着,差点要把符旸掐死,“你这个臭小子!怎么不劝着殿下休息?殿下又是怎么受得寒?你们眼都瞎了啊!没看见她的脸色有多难看吗?”
说着,他顾不上同跟着他来的温颜,打开诊箱,下手飞快,一处又一处地扎针,还将带来的珍贵药材全都用上,就为挽回敏彦一命。
“怎么会病得这么厉害!”符旸惊喘,看着薛御医像个梭子似的忙得打转,“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
“敏彦殿下有多坚强,你不知道吗?就算撑到最后,她也能站着完成她的使命。你以为呢?要不是为了这破地方的破河堤,她会这么卖命吗?”薛御医没好气地撞开了挡路的符旸,“闪闪,老夫要去抓药!人都快不行了,才知道事态严重,无知!”
温颜听过薛御医的话,紧张地握住敏彦的手,焦急地问道:“殿下快不行了?!”
“呀?”薛御医看到屋里多出的温颜,才想起来,眼前这个年轻人是跟着自己一起来的那个傻瓜。
“你还在这里愣着做啥?快去帮我点个火盆,给殿下驱寒!”薛御医心里好笑,却面上严肃,“允许你跟来可不是看你犯傻的!什么行不行,有老夫在,殿下不会‘不行’!”
温颜急急忙忙地跳了起来,完全没有平日里的从容冷静,三两步就冲了出去。只听门外一阵乒乒乓乓,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温颜就捧着火盆进了屋。
薛御医满意地点头道:“有前途。”
薛御医的医术比起当地的名医,不知强了多少倍。一贴药下去,敏彦隔天便睁开了紧闭着的双眼,嗓音也恢复了正常。
她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薛御医也不是符旸,而是温颜。
“你?你怎么来了?”敏彦的确没料到本该在京城的温颜竟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而且还是以蓬头垢面的形象,毫无章法地拿着湿乎乎的方巾,看样子是想为她擦脸。
温颜抿嘴不语。
“回答。”敏彦脸上摆出了命令的表情。
温颜叹道:“殿下,您也太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了。您可知道,当您的亲人在京听说了这一切的时候,有多担心吗?如意殿下甚至都急得几乎要把头拔光,要不是陛下拦着他,他早就赶来了。”
敏彦沉默了一下,说道:“好了,我下次注意。”
温颜慢吞吞地说道:“这不是下次注意就能说清的问题。总之,从今往后您得……”
听着听着,敏彦赫然现自己并没有不耐烦或是想喊人把他赶走的想法。
她头疼了:好不容易从死亡的阴影里解脱出来,却又不幸地栽入了温颜层层设下的感情陷阱。
语气温吞得让敏彦也产生了抓狂幻觉的温颜,忽地换了话题:“那么殿下,如果微臣没来这一趟,是不是就等不到您的回应了?您在走之前,根本就没有想要回应微臣的意图呢。”
“呃,怎么会……”敏彦向来说一不二且严谨自持,此番却少有地结舌了。
正像宛佑日后对温颜的评价:温颜这个人,其实是很狡猾的啊!他总能在最适合的时机,出意想不到的进攻,取得如他所愿的结果。
当敏彦回京后到泮宫学习的时候,她轻轻地朝坐在身边的温颜点了点头,悄悄地将手虚握成拳,敲了敲桌面。
“谢谢。”这是敏彦给予温颜的回答。
谢谢——为你以往默默的照顾,也为你已经承诺的感情。
就在敏彦大病前的那一年</P></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