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微臣的心意……”
“我当然了解你的心意如何。更多小说 ltxs520.com问题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敏彦知道你的心意吗?她能看清你踟蹰不前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吗?作为一个帝王,她能表露的,已经全部都拿给你看了;她藏起来的,是你可以摸索到的。但平心而论,你藏起来的,她却只能花费比应付国事还要多的精力才能挖掘出来。这样,公平吗?”
“微臣只想……”
“行了,无论你想表达什么,聆听的人都不该是我,而是敏彦。你有你的想法,我说这样很好。不过,你的想法明明可以告诉敏彦,为什么却不说?”
“……谢娘娘指点迷津。”
回想完毕,温颜轻叹了声,又条分缕析地琢磨了自己刚才的那番类似于“宣告”的言语。不分析还好,一分析就觉得有些沮丧了。
他几乎是把每个字都压在嗓子里似的说道:“听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也许以后我还是会习惯性地保持沉默。”
敏彦耳尖,捕捉到了他的感慨。她斩钉截铁地回答:“没事,朕会记得你刚才说的话,然后自行领会。那现在,我们该吃饭了吧?”
“微臣遵旨。”
温颜落座,却在敏彦似笑非笑的目光中,次感觉到了“狼狈”为何物。
与此同时,景泰殿里。
“呐,翔成,我今天可算把温颜醍醐灌顶了一回。”梧桐得意万分,“哼,早就看敏彦情路走得艰辛,本来觉得放给他们半年时间,该能处理好了。没想到还是要我出马才行。如何,我厉害吧?”
太上皇陛下笑着调侃道:“太后圣明。”
暗度陈仓
就在内廷里的宫人们都为祓王出嫁的事宜忙碌时,外廷却在热火朝天地同来自漠南的使节进行谈判,就双方各项贸易往来做了不少修改,对边境开放的问题也提出了不少意见。
户部忙成一团,又要对内又要对外,简直不可开交。但是,就算没有如意天天坐镇,户部的能臣干吏们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萧恕不是省油的灯,然而敏彦手下的大臣也不好惹,两边互不相让,就差要把专开辟出来用作谈判的屋子给掀掉屋顶。
当如意协同孙应一起将一份草案递交给正在处理奏章的敏彦的时候,敏彦只淡淡地扫了几眼,便把这份草案压在了奏折的最下面,然后说道:“你们看着办。反正这个东西,到头来也是废纸一堆。唯有一点:切忌过于爽快,以免打草惊蛇。”
孙应已有准备,当下简洁地问道:“陛下,那么冯将军何时出京?”
敏彦停笔,冷冷地笑了笑,“何时?静待事。”
如意默默地缩了缩头:好冷!
再怎么抱着手指慢慢数,十天也会飞逝而去。
转眼间,安妍离京的日子到了。
风萧萧兮易水寒,公主一嫁兮不复还。
尽管辛非十分之确实想这么说,但在那感人的场面下,他最好还是不要出言搅局了,把说话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全都让给公主的亲人吧!他区区一个礼部尚书,只需要站在陛下身后当摆设就算完成任务了。
太皇太后年事已高,不忍见最喜爱的孙女远嫁他国,所以只在宫里与安妍抱头痛哭了一场,今日的送别则因悲伤过度,没有参加——其中有多少赌气的成分在里面,无人知晓。
祓王安妍公主一身鲜亮耀眼的嫁衣,硬是将夏日的绚烂阳光都比了下去,此刻正被太后娘娘拉着手,哭得跟个泪人似的,边哭还边说着诸如“您多注意身体”、“女儿不孝”的话。
太上皇扶着妻女,脸上也露出了感伤的神情。
好不容易等到了太后哭完,如意赶紧插队。眼看妹妹与母亲哭成一团,若非怕被听到、若非敏彦一直紧迫盯人,他差点就要将所有真相都告诉安妍了。然而,如意还是忍了下来,托起妹妹的手肘,眼里闪烁着离别的不舍:“以后,皇兄可没办法再帮你收拾烂摊子了。在外面一定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即使是……什么都不缺也不要挥霍,知道吗?”
安妍哭着点头。
如意刚说完,宛佑便挤进了人堆里,严肃地拉了拉安妍的衣摆,在得到了姐姐的注意后,他仰着脸,很认真地说道:“别怨恨皇姐,她也有苦衷。不过没关系,等我长大了,一定会让我们大安朝变成一个不需要和亲的国家。”大人话还没多说几句,他终于还是流露出了孩子气的一面:“二姐,千万别像那个枚太妃一样!要常常和我们联络,记得要多多写信呀!”
安妍又哭又笑地摸了摸宛佑的头,狠狠地掐了他一把:“臭小鬼,姐姐可收下你的豪言壮语了。”
很快就轮到了敏彦。
安妍神情凄然,赶在敏彦开口前说道:“皇姐,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知道我错了,大错特错……谢谢皇姐愿意忍耐我多年来的任性,如果没有这件事,我这一辈子也许都不会看清自己。或者您说得对,我们生在帝王家,‘身不由己’才该是我们的宿命。”
敏彦深深地看着妹妹,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朕很高兴你能看透这些。来,不要作出听天由命的样子,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太早听天由命了,日后可能会很辛苦。”她意有所指地顿了顿,又靠近了安妍,说道:“你是朕的妹妹,要记住这个事实。”
安妍扑进敏彦怀里,哭道:“对不起!皇姐!”
妹妹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敏彦当然能猜出安妍这句“对不起”背后的深意。她垂下眼皮,无声地拍了拍安妍,却在众人看不见的暗处对着如意摆出了几个特殊的嘴型。如意神色一凛,连忙退后了几步,悄悄对着跟在敏彦附近的孙正说了些什么。
孙正微微颔,又趁着萧恕等人上马的空当,遥遥地朝恭敬站在花轿旁的一个粉衣宫女比了个“小心照应”手势。
分别在即。
礼官扯着嗓子喊得大声:“吉时到!公主起驾!”
安妍浑身一颤,随后轻轻地挣脱开了敏彦,慢慢地走向花轿。
在礼官高声吟唱祝词的同时,文武百官跪了一地,用行动来证明这位公主所享受的莫大恩赐。
安妍回头,满是泪水的脸上带着对家人最大的依恋,一步一顿地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挪到了花轿旁。临进轿前,她又看了一眼笼罩在皇宫上的那片蓝天,随即扭头,收紧了藏在嫁衣广袖下的匕,在陪嫁宫女的搀扶下,消失在厚重的红色轿幔中。
那一闪而过的银光被敏彦锐利的视线抓住,她握拳,重重地吐出了一声短促的叹息。
太后梧桐的眼泪又开始乱飚,她扒在太上皇翔成的胳膊上,拼命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生怕一个不留神就冲了出去,坏了皇家威严。
如意哽住了喉咙,掩饰性地别开了头,深吸了口气,眨了眨眼睛,把泪水全都眨回了肚子里。
在场年纪最小的宛佑已经泪水涟涟地把一张小脸鼓成红彤彤的包子了。
其他皇室成员纷纷忧心地目送安妍的花轿渐行渐远。
最后,压阵的常丰王萧恕坐在装点了红绸的马背上,朝敏彦弯了弯腰。
敏彦知道这是他在提醒自己履行双方在这十天内谈妥的一切条件。因此,她也朝萧恕抬了抬下巴,以示回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