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壹句话,就叫辰砂湿了眼眶,这些年来的羞辱委屈齐齐涌上心头,他深深吸气,压下眼中湿意,举箸为如玉布菜,“是我大意,累你担心了,往後再不如此,时候不早了,你快吃些,莫要放凉了。”
“这怎麽使得!”如玉大惊,“这布菜的事哪能让你来做?还是让我……”
辰砂笑意满满,夹了个虾蓉丸子送到如玉口中,堵了她的话,“你吃就是了,我又不是迂腐之人,况且此为闺房情趣,不足为外人道也。”
如玉闻言也渐渐弯了眼,笑意发自真心,直达眼底。她占着嘴,索性不再劝说,学着辰砂所为将吃食送到他嘴边,见他壹口吞了,笑的越发娇俏。
情意绵绵的用罢晚饭,辰砂才对如玉说起当今形势,三年光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玉自封於孝女居内不知世事,辰砂却是壹直跟在太子身边,耳儒目染的,太子又是有心提拔,自然所知甚详。老天不只为他生了副好相貌,也给了个好头脑,毕竟想要脱身,只靠颜面是不成的。
“多年前诸多州府大旱歉收,百姓衣食无着之下便起了流寇,这你是知道的……”如玉连忙点头,听着辰砂娓娓道来。乱匪流寇之辈,自古以来鲜有可成事者,辰砂携如玉返乡之年时逢大旱,流寇渐起,苏权临危受命,守城力战而亡,这些是如玉本就知晓的。
而她所不知的,便是辰砂此时要讲的。
苏权战死,平谷县失守,而後流寇壹路势如破竹,於短短两年之内占了近大半国土,其中大小势力繁杂,虽时有内讧,却从未伤其根本。
朝廷数次出兵围剿,却是只闻其功而不见其效,南方多处战乱不减,政令不通,赋税之事已成昨日黄花,只可回想,不得再见。
更有甚者,军中失德,为了个人进路,不惜屠戮平民百姓以充军功。南方守军暗恨流寇扰了他们的清静日子,收复城池之後大肆杀戮俘虏,堆作京观壹,直引的民怨沸腾,原本未曾起事意图观望之地亦顺势而起。
终是天下大乱。
除却头壹年大旱,而後接连数年,雨水皆不丰沛,战乱之地本就人心惶惶,无人安心耕种,倘若再遇征兵,更是寻不到壹点活路。青壮乡民尚有壹战之力,纷纷投向乱匪,老弱妇孺只得背井离乡,奔向他处以求生路。
短短数年之间,江南泽国,鱼米之乡,化为壹片荒芜。
天灾过後又来人祸,朝廷围剿,乱军吞并,国、匪双方战的不易乐乎,却苦了黎民百姓,拖家带口,流离失所,每每行至壹处村落,便如蝗虫过境,徒增几多家破人亡,可怜昔日良民,不是落草为寇,便是沦为恶鬼。
天长日久的流浪奔波,身无长物,又无出产,家有幼子的还可易子而食,老弱病残唯有疲饿而死。有人受不得饥渴,饮污水、吞细土,最终活活涨破肚肠,死状之凄惨不提也罢。
然而总有些体力康健之人得以存活,本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流民穿过故土荒园,挨过食人饥荒,好容易遇到壹座城池,却不得放行入城,守官惧怕乱匪藏於流民之中,况且小城也容不下这许多流民,便紧闭城门,随他们或留或走,只要不会闯入城中,倒也可相安无事。
可是天有四季,夏秋之时气候尚可,随意寻个地方倒下睡去也无大事,南方冬季算不上严寒,但流民迁徒甚远,缺衣少食,体力早已不支,如同深秋枯叶,寒风壹吹倒下壹片,即便不是立时冻死,也活不过太多时日。以致诸多城墙之下,倒卧二屡见不鲜。
如玉听得脸色煞白,本以为她们姐弟二人入京之行已是极端凶险,不想平民百姓竟是过得这般苦,爹爹可是早知如此,才要誓死扞卫平谷?
“玉儿。”辰砂轻声唤她,“可是吓着你了?”
“有些。”如玉点点头,“不想外面竟是那般艰难,只望能早些平了战乱才好。”
辰砂叹息壹声,“哪有如此轻巧?圣人病重,太子代父临朝,却是主少国疑,世家勋贵只顾自己,政令不得通行,加之南方各州皆无税银上交,国库空虚,无力维持军耗,已是举步维艰,我等辅佐太子自然不得轻闲,有些疲累也是难免,不过为了你我的亲事,我也会量力而为,玉儿不必挂心其他,只管等着嫁我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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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京观:古代为炫耀武功,聚集敌屍,封土而成的高冢。後来也有强迫症患者只砍了人头来堆的,工业革命之後枪支急速发展,好多人对猛兽疯狂猎杀,还要把头都剁下来拍照留念,反正都是丧心病狂的举动,好孩子不要学!
二 、倒卧:这是北方俚语,专指因饥饿、寒冷而死在街头的流浪者。
最近写肉总是容易犯卡,但是壹到天灾人祸什麽的,我的速度就能快很多,总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
PS:本章基本没肉,还有点历史政治,不知道妹子们看着会不会烦?</P></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