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拿点白糖来!”妈妈冲着爸爸喊道。
爸爸快步跑向厨房取来糖罐子,姥姥一口气咽下半罐子白糖,可依然是无济与事,那根该死的鱼骨头始终卡在姥姥那狭窄的咽喉里说什么也不肯滑下去,这是无辜死去的带鱼对姥姥的无情报复。万般无奈之下,爸爸只好领着姥姥去附近的一家医院看医生。
姥姥不但贪吃,更热衷于炫耀自己,白天她闲得百无聊赖便溜到走廊里与邻居们拉家常,只要一有机会,她便眉飞色舞地神吹起来:“你们知道吗,俺家以前可是开饭店的啊,那钱可挣老鼻啦,我们不但买了许多金元宝、金饰,还买了好大好大一片最值钱的土地租给别人耕种,每年冬底的时候俺便挨家挨户的收租子。现在是不行啦,俺家的地给分了,饭店也合营了。但俺老头子是饭店的经理,在饭店里薪水最多!我天天喝酒,顿顿有肉!虽然土地给分了,饭店也给没收了,可是俺手里还有许多金元宝呢,这些金元宝足够俺吃喝一辈子的啦,不,一辈子也花不完、吃不尽啊!除了金元宝,我们家作废的金元券都成麻袋装,后来没地方搁,都让俺给糊墙啦。”
正在厨房做饭的妈妈闻听此言,顿时气炸了肺,她啪啦一声摔掉刚刚烧热的大马勺,呼地冲出厨房,虎着四方脸恶声恶气的把姥姥唤进屋里。
“你瞎掰呼啥呀!嗯,你很怕人家不知道是不?你还让不让我好啦?我这些工作都白干了!”妈妈铁青着脸,脖子上的青筋突起老高,她恶狠狠地把姥姥赶进里间屋,随即又啪地一声紧紧地关上了屋门,把姥姥一直逼到墙角处。
姥姥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我说俺家有钱还不对了?那俺说俺是要饭的好哇?”
“妈,你知道啥呀?这是什么时候啊?”
“什么时候,不管是什么时候,不管是谁当皇帝,都是有钱的人吃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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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不跟你说了,你没有文化,什么也不明白!”
“……”
俩人越吵越凶,姥姥气急败坏的挟起自己的小包裹:“他妈的,我不呆啦,我回家!”
无论爸爸怎么调解都是于事无补,几乎要磨破嘴皮的爸爸最终只好躲到一边唉声叹气。
“他妈的,这就是我他妈养的闺女!啊,你这个二狼!杂种操的!”
妈妈在家排行第二。
妈妈趴在里间屋的铺床上,呜呜呜地抽泣起来:“让她走,让她走!走了清静!”
“好哇,x你妈的,好个二狼,走就走,没你我还活不了啦,我这辈子再也不登你的家门!”
妈妈的癫痫病突然作,只见她“嗷”地一声惨叫,然后扑通一下摔倒在里间屋的地板上,僵挺挺的活象一具赅人的死尸,爸爸见状慌慌张张地把妈妈抱到床铺上拼命掐拧她的人中。
“不用管她,全是装的!”姥姥不以为然地嘀咕道。说完,她瞅都懒得再瞅妈妈一眼,转过身去,推开了屋门,哒哒哒地溜到楼下去。
我正爬在阳台上漫无目标的四处张望着,猛一低头,突然看到怒气冲冲的姥姥怀里挟着她的小包裹低着头快步如飞地行走着,两条可笑的短腿迈着令人眼花缭乱的细碎步,两只好似永远也不着地的袖珍小脚一刻不停地捣腾着,片刻之间便没有了踪影,从我的视野里消失在石头马路的尽头。
通常情况下,妈妈的癫痫病总是在最为关键的时刻作:与人吵架吵至理屈词穷、穷途末路之际,便大叫一声栽倒在地吓得敌人顿时一哄而散;单位里评选先进工作者,突然现红通通的光荣榜上,竟然十分扫兴地没有自己的大名时,激愤之下的妈妈就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挺挺地倒在会议室的地板上,满场顿时赅然,单位领导不得不进行重新调整;在课堂上,当她对颇皮的学生无计可施时,情急之下也使用这种手段。后来的事实验证了姥姥的结论:“她全是装的!”
妈妈终于清醒过来,爸爸无微不至地将她安顿好,然后又匆匆赶往火车站去找寻赌气出走的姥姥。
漆黑的深夜里,爸爸领着姥姥蹑手蹑脚地走进屋子里,姥姥把她的那个破包袱丢到床铺上,二话不说,一个人静静的端坐在爸爸早已给她摆满丰盛菜肴的餐桌旁,若无其事地再次大嚼大咽起来。
“都睡觉吧,太晚了,明天还得上班呢!”爸爸打着哈欠、一脸无奈地小声嘟哝着。
第二天清晨,妈妈还是十分委惋地把姥姥打回了老家,临行之际,妈妈紫青的脸庞冷若冰霜,竞然连一句送别的话都未曾与姥姥说过。打走总是管不住自己嘴巴的姥姥,妈妈和爸爸便又从早忙到晚,哪怕是钻进被窝还是没有停止讨论如何才能尽快入党的许多关键性的技术问题。
这年的初秋,妈妈和爸爸终于如愿以偿,面对着鲜红的党旗,双双举起了拳头,流下了一串串激动不已的热泪。
……
童年(二十)
“都木!</P></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