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挺不住了,全世界就像是在这一刻完全碎裂。不知抽了什么风,我竟然冲上前去一头跪下扎进聂风怀里就开始张嘴大哭。
“对不起……”
一边哭, 一边揪着他的衣襟声嘶力竭的嘶吼。
“对不起……让你遇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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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文时间: 1/9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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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衣服像是刚晒过太阳,干干爽爽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我窝在聂风怀里持续的哭着,而他也任由我发疯,有很长一段时间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了很久,直到我眼泪流干了,情绪也发泄了出来。那经常胁迫我弄痛的手掌才落在我头顶上,轻轻的抚──
“我们出去走走,好么?”
☆☆☆
出入总督府对我们来说是这样轻易的一件事,他,堂堂的侍卫统领没人敢拦,就算是跛了玉碎也强过瓦全。而我, 柳砚依旧的吃定了,料到我有太多的人牵挂不下,包括那牢笼般束缚住我的百忧解。现在的我,就算是有人拿刀逼着恐怕也不会多走远一步。
从出门到上了大路,从大路又穿越小道慢慢的来到了市集。我推着聂风,一时之间没了主意;而他竟也没有任何指挥,一言不发的任由我掌控前进的方向。
直到此时,我才发现自己和聂风同床了这么久,竟是你不知我,我亦不知你……除了彼此的身体,竟然没有任何地方相知相悉。
“要不要歇会儿?”
终于,在路过一间茶楼时,我停了下来。
“好。”
抬头看了看我,男人停留在我脸上的目光透露不出情绪。只见他点点头,那目光便收了回去,瘦消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
因为不方便,我便只在一楼找了个僻静的位置。他还是没有任何意见,任由我按照自己的猜测点了几样茶点,又叫了一壶上好的铁观音。
“上茶咧,二位客官您慢用。”
隔着老远便已经能嗅到茶水那特有的兰花香,我的心情这才稍微放松一点。兴致勃勃的帮聂风斟了一杯,又为自己满上而后牛吃牡丹一般一口闷进感受那在唇齿间萦绕不去 芳香。
“呼……”
舒服多了。
“为什么要回来?”
然而,所谓偷得浮生只是自欺欺人的片刻。很快,男人冷不防丢出的问题却将我从天堂拉回了现实。
“因为……放不下。”
想了一想,苦笑着说。
“放不下,什么?”
聂风又问,那眼神虽然一直平静,却令我惶恐。
“很多人, 很多事,都令我放不下。这些事情不解决, 我一辈子都不会安稳 。而且──”
手里的茶忽然间变成了酒,一饮而尽那澄黄的汁水,我呷了一声呼出一口闷气心中顿时万分苦涩。
“我来的地方,并不是我的归属…… 心里有过的人,心里从不曾有我……”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没指望男人能给的响应。就好比我直到现在还想不明白 们两个究竟算什么关系,而他自己对我又是什么样的感情。
然而聂风却像是很快就理解了我隐晦没说的意思一般,薄唇微微勾起一个笑容。那双黝黑的瞳眸在看了我一眼之后,却转向了远处。
“咦?”
顺着他的方向看去,你猜我见到了什么。
许久不见,除了当初在爬上墙之后对心急如焚的他惊鸿一瞥之外,男人 的样貌并没有多大的改变。依旧是剑眉星目,挺鼻薄唇,英俊到死,气派到死……
此时的云征月正对着一本账簿默默的翻看着。那神情极为专注,时不时眉头皱起, 便在账簿下方折一个小角……如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小习惯本该是云鹤影的。
“……”
心跳开始加速,有那么一瞬间,我的确是有想冲上前去紧紧抱住的冲动。没有缘由,也不因任何道理。我只是单纯的想抱住 ,感受一下这个曾愿为我生,为我死,
在一阵大雨之后,,那人有预谋 跪倒在地,
为我失忆仍旧对我念念不忘的男人的体温。
但是下一刻,我却迅速低下头,任凭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小心翼翼的用手遮住脸,生怕被他发现我们同处一室。
不行,我不能见他。见了他,他会闹……后面的事情就没办法收场了。我相信柳砚也是看重我有这种自知,才放心的让我来去自如吧……
见了云征月没有用,该是死囚的人,永远都飞不出囚牢。
就在我百般纠结之间,侧头一看,身边竟已没了故人。
“聂风!”
暗叫一声不好,扔下几枚大钱,赶紧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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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文时间: 1/12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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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不是行走不便,怕是我再多吃十碗干饭都跟不上聂风 速度,尤其是在他存心想躲的情况下。
“聂风!你站住!”
连追出好几里地,终于在街道尽头将男人的轮椅一把拦住。
“你还跟来做什么。”
眼见被我抓了个正着,他却不慌、也不恼,甚至连多看我一眼都没有。只是静静的盯着自己的脚面,戚戚然的说。
“……”
“你这叫什么话,好端端的为什么自己走了?”
我上气不接下气的弯下腰,心里说不出的火一直往上冒。这黑脸的家伙以前不是很成熟很霸道么?怎么现在变得跟云征月似的,动不动就闹脾气,还居然跟我玩起了你跑我追的游戏。
“不走,留在那里要做什么呢?”
他终于抬头,黑眸依然不亮,却看得我中一窒──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般,闷闷地哽在那里,难以抒怀。
我从没料想过,聂大统领也能有这般清澈又这般无奈无助的目光。现在的他, 就像是被人剁了爪子的雄鹰,掰了牙齿的猛虎。没有了赖以寄生的武力,他变得像一头未老先衰的弃兽。
没有斗志,失了戾气。虽不至于自暴自弃,但是那股自我了解的清醒却太过直白,直白到令人不知如何说谎安慰 才好。
“我跟他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你走什么走?”
兴许是轻而易举的被他看出了我对云征月的纠结而有点恼羞成怒,我不是很爽就这样被别人看穿,尤其是一个曾经跟我在床上无数次翻云覆雨的男人。
更何况,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云征月,如何处理这乱成一锅粥的关系。旧伤未平,他这又是要添什么乱?吃飞醋么!
然而,我的愠怒却只换来男人凄然的一笑。
“跟这个没有,跟别人也会有 ……”
“我健全时你尚且不放在眼里,现在我失了双腿,你就更不可能会爱上我。留下来,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
“我已不能征战杀敌,完全成了废人一个。就让我一个人平静的过完后半辈子吧,你这样的丫头,我现在是要不起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
没有想到他竟会对我如此坦白的说出这一番话,其中的酸楚与艰难恐怕只有我们彼此才懂得。然而他的直白却令我很是难堪,就像是自己又作下了什么孽无法偿还似的。
为什么……
呵。
他们每个人都是这样,明明没有跟你们山盟海誓过,到最后却弄得好像是我始乱终弃一样,对不起所有人。
我已经很可怜了,我已经被自己喜欢十几年的人狠狠的抛弃了,你们还想怎么样?!还想我多难过多悲惨才肯罢休。
“聂风,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现在面临的选择,远远大于情爱,大到我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我……”
我很想跟他解释,现在的选择权不在我手里,也不在云家兄弟手里,甚至不在那个将要登上帝王之位的人的手里。可是话还没说出口,一抹倚在墙边已经看了很久好戏的粉色身影就晃到了我的面前,那明艳动人的脸上冷嘲热讽的笑容,看上去是那么的刺眼。
“哟……你怎么还没死?”
宁凌夏直勾勾的瞪着我,目光如刀。
“宁凌夏?”
我在心里暗“靠”一声,心想今天是触了什么霉头,遇见的全是不想遇见的人。可是没过多久,我就想明白了。这不是触了霉头,而是她本来就是约好了云征月的, 那家伙坐在茶楼里分明就是在等人,而我竟然如此愚钝现在才想清楚。
“你可真够滥的,搭上一个又一个。以前只觉得你爱钱而已,现在看来连权也欢喜,瘸子你都不放过。”
女人“啧啧”呷么着嘴鄙夷的目光轮流在我和聂风身上打量来打量去,最后露出一个不屑一顾的笑。
而我听了她的话,竟然一点生气的感觉都没有,反而细细回望起了她──
她可真是美,多日不见,兴许是有了爱情的滋润愈发的倾国倾城了。虽然子刁蛮任,却因出身良好而多了一层高贵的娇俏。
其实是挺好的一个姑娘,出身好,长得也好。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也仅限于我和我娘。对她妈妈她可是亲昵的不行。如果云征月能跟她终成眷属,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
想到这一层,我都觉得自己变豁达了,竟然可以不计前嫌,还设身处地的为她的幸福着想。无心与其再争吵,我自嘲的“呵”了一声,推起聂风就想离开。
“站住!好个没规矩的贱野种, 本郡主叫你走了吗?竟敢如此目中无人。”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她这态度,饶是聂风再淡漠却也不禁皱了眉头。
“宁郡主,.本帅就算四肢齐断,也还是侍卫统领。你这样说话,未免太有失身份。”
“嘘,算了,我们回去吧。”
见他开口,我连忙推推他,不想再多生事端。
“哼,我现在不是在跟你说话,我是在骂这个贱人。您是堂堂统领大将军没有错,这个贱人可是连最一般的草民都不如。”
“你!”
聂风还要再说,我及时的捂住了他的嘴,一脸镇定的看向宁凌夏。
我知道,这丫头是有话要跟我说──
“你想说什么?”
我问。
“我和月哥就要成亲了,还有他大哥,也在同一天要跟苏丞相的千金结为连理。识相的,就不要来破坏。”
说着说着,女人开始咬牙切齿。
“我知道他们都在找你,没想到你竟然好好地在这里,还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但是你知不知道,我们的生活如果没有你,本该很快乐的。”
“……”
“你不要总觉得自己很重要,谁没有了你都活不成了一样。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也没有茶饭不思,照样活得很好。相反的,你一个卑贱的妓女,出现了也什么都不能给他们。还会拖累的大家都不开心,这又何必呢?”
“……”
“滚远点吧,宁常锁,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了。他们喜欢你一年,喜欢不了你一辈子,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光解决不了的东西。”
她一直凶狠的瞪着我,红唇吐出一连串像是压抑了很久,又十分伤人的字句。我静静的听着, 直到此时我才发现,这个宁凌夏远比我以为的成熟的多,也聪明的多──
她说的没有错啊。
与云征月成亲,她得到了财富与如意郎君,云家得到了官场的势力。而云鹤影和苏小姐在一起,也是各取所需,谁也不吃亏。
最后宁旭得到想要的女人,柳砚得到天下。其实谁也没受到伤害,结局皆大欢喜。蛮不错的嘛……
倒是我,一直以来小丑一样,自以为是的抱着“爱情”两个字漂洋过海的回来以为能拯救世界。现在看来,可笑的人是我,自作多情的人是我吧……
见我一直愣愣的,对她的话既不反驳,也不认同,木头一样没什么反应。宁凌夏等得不耐烦了,
一跺脚愤然离去。临走前还跟我撂下一句狠话,说如果我不照她的意思做定不会放过我之类的。
我就站在原地,先是陷入深思,而后突然放声大笑。最终,我竟然不顾这是在热闹的市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宛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灰心丧气。
“诶……”
久久没有言语的聂风将手放在我头顶,轻轻的揉了揉。
“你没事吧?”
“没事……”
我又哭又笑,宛如失心疯。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走。我们离开这里,到很远很远他们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去。”
我猜聂风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定不是没经大脑的脱口而出。而是在千百次的思虑过后,面对我被宁凌夏逼入绝境舟时刻才波澜不惊的提议出来。
一个才刚跟我说要划清界限,不让我再打扰他生活的男人。在看到我狼狈的一面之后,忽然又改口说出这样温情的话,是他太矛盾了,还是我不知不觉中又欠了他的体贴……
在他说完后的一段时间里,我确实幻想了很多那样的画面。两个伤痕累累的人,远离尘嚣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找个池塘,盖间平房。种种地,养养花, 就这样云淡风轻的了此残生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只是一想到柳砚以及我身上的毒瘾,我便知这一切只能是自己的妄想。所能做的,无非是擦擦眼泪站起来笑笑,而后慢慢的推男人回总督府。
我原本想送聂风回家,可是他说他最近一直住在柳砚那里。至于原因, 我没敢问。我怕答案无论是不是我所想的那样,都会成为我神上的另一个包袱。
现在的我很脆弱, 接受不了更多的喜悲。如果可以的话,我需要先理清自己的思绪,认真的考虑一下之后要走的到底是什么路再谈论爱与被爱这件复杂至极的事情吧──
☆☆☆
“一子落错, 满盘皆输。海棠,你又走了死棋。”
眼见自己的子儿被聂风杀的片甲不留,我再一次感叹真不愧是用兵打战的悍将,下棋的手法跟他的人一样,干净利落,不给你任何侥幸逃生的机会。
“靠……”
我大骂,不爽的痛饮一杯凉茶。
“这里,还有这里。”
男人眉头舒展开来, 露出一个极好看又温柔的笑容耐心的指着棋盘为我解说。
“你下棋的手法太怪, 总是由着子来,欠考虑。所以每次开盘没多久就会自己给自己下死签,输棋是正常的。”
“……”
虽然是说棋,但是听了他的话总觉得跟我的子也颇为相符。
怪不得老人常说,棋盘上能读出一个人的格。从前我总是在懊恼自己这个偏执的个为自己埋下各种祸,现在看来,不认命都不行。命里带的东西, 不是说抹去就能抹去的,一不留心, 就会在各种地方显露出来。只希望自己今后能多加注意, 做事情的时候长长脑子。
“不玩了。”
想到这一层,我有点沮丧。懒洋洋的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自己走到窗子边目光呆滞的向远处望。
“怎么,不开心了?”
身后的轮椅慢慢的滑过来,聂风伸手探究的拉拉我的袖口却被我一把握住,只是握着他的手,我什么都没说。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变成了现在这种介乎友谊与恋人之间的关系。
想救云家兄弟的念头迟疑了之后,我也没再去接触宁旭,因为不想从他口中听到更多搬弄权术只为达到自己私欲的话。
我知道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包括我自己。虽然爱沅唯九爱的傻, 虽然得不到之后是那么痛,但是如果都没有真心喜欢过什么人,难道不觉得遗憾么?
只是我搞不清楚自己现在的感觉,又想不通到底还能够做些什么。宁凌夏说的没有错,现在的格局一旦成型,看似大家都是牺牲品但是其实每个人结局都还算不错──只除了我,以及我和云鹤影那本算不上什么爱情的爱情。
政治什么的, 又关我什么事呢。柳砚得到了什么, 成就了什么,取得了多大的利益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而我关心 那些人们啊──
你们真的如自己所说的那样喜欢过我吗?
最重点的是──
你们真的,还在喜欢着吗……
“中午想吃什么?”
见我一直不开口,男人把气氛转向一个轻松的话题。
“我不知道。”
“吃烤好不好,我在后院看到一块地方很适合烧烤。那里人不多,也不会太引起注意的。我在军营里经常吃猎来的野味, 最近很是想念, 怎样,要不要尝一尝?”
“好。”
我一点头,男人便欢欢喜喜的吩咐下属去准备了。
我看着他行动不便却仍在有条不紊的忙碌的样子,只觉得虽然双腿依旧不能行走,但是聂风的子好像变得开朗了许多。跟我刚遇见他时的郁大有不同,这种容光焕发是由内而外的, 我两只眼睛看的清清楚楚。
“聂风──”
不知为什么,我忽然很想问他这句话。
“嗯?”
他回过头来,那早已堕落成一潭死水的黑眸不知什么时候起竟然有了生机。
“你有什么愿望?”
“?”
他是有些疑惑的,但他很快, 在读清我脸上的不解之后男人收敛了情绪,认真的说。
“能够再上战场。”
“……”
“还有呢?”
他笑了, 我这才留意到这家伙今天居然一改全黑的风格, 穿了件绣着蓝色花纹的白色长衫,衬得他黝黑的脸庞也颇有好看的气色。
真要说起来,他好像这段日子都是这样……经常穿些没穿过的颜色和样式, 衣服还熏得香香的, 像是刻意打扮过。
“像现在这样,每天都看到你。”
“……”
“你不再躲我,骂我,会跟我说话,陪我吃饭和下棋,还会牵我的手……这就是我这个废人现在最大的愿望,而它已经实现了。”
“海棠,不要自弃。”
他又滑过来,这一次男人主动握住了我。
“因为你圆了我一个梦。”</P></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