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
音悦似钩,夜凉如水,此时的高府虽有两旁各色灯笼映照,然而烛光不及之处却恍若张牙舞爪的魑魅魍魉一般炫耀着自己的黑暗,月光如银,泻满这座并没有多大的府邸,薄雾轻垂,在四周如轻纱般舞动,庭院正中,有一方三四丈见方的荷塘,水面上只矗立着无数高低不一的花杆,蜂窝般的莲蓬便努力着仰着身子摇曳在怡人的轻风之中,莲蓬下的荷叶大小不一,却都各各圆张着身子吮吸着天地间的养分,有的荷叶正中盛了一大颗露珠,在月色的映衬下熠熠反着光泽,宛如世间最美妙的珍珠,荡漾在荷叶的怀抱之中,一袭微风吹过,满塘荷叶沙沙作响,别有一番风味。
“这景色,好美啊!”高燚不由停下了脚步,凝视着这片荷塘和满院如银般的月光。
“美吗?”高躬的声音从荷塘对面传来,他整个身影隐没在一片阴影里,看起来有些诡异。
高燚不由得住了嘴,他遥遥向着高躬一拜:“父亲不是要休息吗?却为什么来到了这篇小荷塘?倘若生了病,可如何是好?”
“生病了怕什么,我儿麾下有医华佗,起死回生都不在话下,更何况是小小的风寒?”
高躬咳嗽着从荷塘对岸走了过来,说的话却令高燚有些不舒服。
“父亲这时什么话,所有的医者都是要有病了才治病,哪里有为了治病而让人生病的道理?而且华佗医此刻并不在宛城,几个月前他就回家乡沛国去了,至今还没有回音,父亲不要意气用事!”
高躬咳嗽着笑了几声:“看来吃饭时候我的那些话,我儿并没有听明白!”
“咚咚咚!”高燚突然感到自己的心剧烈跳动了起来,有一种莫名的紧张,高躬的那些话,他自然还记得,只是高躬为什么一再强调这件事?
“父亲请赐教!”
高躬看着高燚,一步步走了过来:“你不是我的儿子!”
高燚当场就傻了:“父亲你怎么了?”
高躬的目光渐渐锐利起来,令高燚不敢直视:“我说了,我的儿子,我自己清楚,但你的所作所为,太过乖离了,我人之前虽然一直在蜀郡,但不代表对家里的事情就是一无所知的!”
高燚不知道说什么好,高躬肯定是发现了什么破绽,才会说这些话的,可是高燚不能,也不敢问,一问,就是不打自招了。
他以为已经这么长时间了,他的穿越身份不会有人能看出来,不过现在看来,远没有那么简单,他实在小看了父母对自己子女的判断能力。
高躬笑了:“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知道,我的儿子已经死了,现在在他身体里的是另一个人,这种事情我以前只是在古书上见到过,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
高燚蠕动着嘴巴,依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别担心,我不会说出来,这件事没有别人知道,我本想也糊里糊涂就这么装下去的,可是今年是我的流年,我总预感自己活不过今年——”
高躬苦笑着,顺着荷花池的栏杆坐了下来,悠悠说道,“那么,你是希望我活着,还是希望我死?”
“……”高燚又被问住了,这种问题,怎么回答都不合适的。
良久,高燚才下定决心道:“自然是希望父亲活着,但我更关心,你是不是我父亲!”
高躬没想到高燚竟然会这么回答,显然出乎他的预料。
“我自然是你的父亲,你自然是我的儿子,这个不会变,也不可能变!”高躬顾左右而言他,从地上拾起一颗小石子,投进了水中,看着月光辉映下的荷塘书面圈圈涟漪扩散开来,别样动人。
这时一名下人走了过来:“启禀主公,赵云将军说收到了苏牧的飞鸽传书,说有要事相商!”
高燚点点头:“我知道了,让他去太守府等候,我与太守即刻就来!”
“又有的忙了,去吧!”高躬这次却是露出了慈祥的笑容,看得高燚心中一暖。
“父亲去歇息吧,明早的寿诞,孩儿一定好好给您操办!”
“呵呵,好,这是我高躬的福气!有子如此,夫复何求?往后的路还很长,孩子,要谨慎地走好每一步啊!”看着高燚远去的背影,高躬不无感慨,却突然身子一顿,咳出了一大滩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