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红菱慌慌张张地“啊”了一声,装作整理靴子,待觉得自己的面颊不再那般滚烫了,才敢抬起头来。
“薛医……”
她刚开口,薛忱忽打断了她的话,“裴姑娘,以后,你别再叫我医,我听着怪别扭的。你是谢朗的义妹,便也从他,叫我一声‘二哥’吧。以后,咱们便以兄妹相称。”
裴红菱心中一沉,转而想到薛蘅与谢朗那么悬殊的身份都能缔结良缘,便又想开了,心道:二哥就二哥,谢朗那小子还叫过薛姐姐一声“师叔”呢。念及此,她便笑吟吟道:“好,二哥。”
薛忱却莫名地闪过一丝失望的情绪,好半天才低沉道:“嗯。”
裴红菱在他身边坐下,问道:“二哥,咱们在这翡翠湖也玩了半个月了,你怎么还不回去接旨呢?”
薛忱望着脚前的一潭碧水,静默片刻,淡淡道:“我不想接这个旨。”
“不想接旨?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当这个阁主。”
裴红菱讶道:“你不当还有谁当?”
“三妹啊,她本来就是阁主。”薛忱轻抚着手中的竹笛,道:“虽然阁规中说女子嫁了人就不能再当阁主,可我就一直想不通,谁说女子嫁了人就会心生外向、出卖天清阁利益?难道男阁主就都是好的?我天清阁十几任阁主中,连三妹在内共有四位女阁主,其中从没出过卑鄙、无能之人。反倒是男阁主中有好几位德薄才庸之人。我偏偏不接这个旨,只要我不接旨,三妹便永远都是阁主。她为国守边疆,我就帮她代管阁中事务,但这个阁主,永远都是她。”
裴红菱一拍掌,道:“就是!谁说师侄不能娶师叔?谁说女子嫁了人就不能再当阁主?!什么虚名,什么阁规,都是狗屁!咱们做人行事,坦坦荡荡、问心无愧便好,管那些破规矩做什么!”
薛忱觉她这话说到了自己心坎里,听得胸怀大畅,不禁看着她莞尔一笑。
夕阳下的翡翠湖如火似锦,空中云霞红中透紫,丽无俦,裴红菱看得痴了,忽觉人生至此,圆满无憾。
金秋时节,涑阳城外草木呈现一片片或深或浅的黄色。秋风微瑟,萋萋芳草在风中摇曳婆娑,如同奏响一曲离歌。
离亭之中,平王举起酒盏,与谢朗一饮而尽。
他再斟一杯,一袭水蓝色衣裳的薛蘅默默地接过,默默地饮尽。
平王再斟一杯,缓缓地洒在地上,轻声道:“这杯,是敬元贞的。”
谢朗长身而起,向着平王拜下,沉声道:“王爷放心,我与蘅姐定会厉兵秣马,守好边疆,叫丹军不敢踏入我疆土半步。王爷尽管在朝中大展手脚,小6子生前布下的这局棋,我们便是粉身碎骨,也要达成他的心愿!”
平王托住他的手臂,将他扶起,二人四目对视,均觉此时此刻,万事心照,无需多言。平王又慢慢看向薛蘅,薛蘅色凝重,深深一拜。
平王微笑着点头,轻轻地拍了拍谢朗的肩膀。
秋风中,谢朗与薛蘅跃身上马,二人回头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