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二字,屋内年轻的几位顿时挤眉弄眼,全无作为翰林或学正应有的端正严肃之态,年长些的则满面鄙夷痛恨之色。
他们面上震惊鄙夷的情,一个接一个地传播开去,好像石子丢入了湖水中,一圈圈涟漪向外扩散。似乎不这样,不足以说明自己的义愤填膺,不足以显示自己与这对“奸夫□”划清界限的立场。
这时暮色笼罩了整个太清宫,将院中的云杉在雪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淡淡的影子,屋内传来的声音,如同利剑,直直地刺入人的骨髓。
暝色四合,翰林和学正们都自西面的门离去,薛蘅兀自呆呆地站在东厢窗下。
薛忱气得浑身发抖,双手用力抓住轮椅的扶手,他低着头,看着轮椅前方深青色的地砖,感觉仿佛有条冰冷的蛇在沿着背脊慢慢地往上爬。
他强打起精,回头道:“三妹,我饿了。”
薛蘅梦游似地应了声,推着他往云台走。她走得不急不慢,回到云台,和薛忱用过晚饭,仍然面沉似水。
直到薛忱离去后,她回到内殿,坐在床上,吹熄烛火,将青罗幔帐放下,她才在黑暗中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膝,单薄的身子颤抖得如同一片风中的落叶。
薛忱一夜无眠,第二日起来眼下青黑一片。出门时遇到裴红菱,她看了他一眼,咋咋呼呼道:“薛医,你怎么了?”
薛忱勉力一笑,命小坎推动轮椅,摆脱裴红菱的纠缠,匆匆来到太清宫,进了云台便道:“三妹,我们回孤山吧。”
薛蘅坐在书案前,在纸上握笔疾书,并不回头,道:“二哥,我想到了。”
“什么?”薛忱忙推到她身边。
薛蘅再写一阵,才将一摞纸笺递至他面前。薛忱一页页细看,眉头渐蹙。看罢,他将纸笺都投到炭盆中烧掉,沉吟道:“三妹的意思,这个病的病因,竟与表亲成婚有关?”
薛蘅见殿内外并无人偷听,便点头道:“是。祖师爷当年必定已经查觉到此点,苦于太祖皇帝出身寒微,祖上记载不全。祖师爷也觉得要想治好这个病,必得由病因入手,这才设立了司詹一职。”
薛忱微微点头,叹道:“原来司詹一职,竟是为了搜集这些信息。只是司詹必定也不知情,一代代传下来,天下诸事、民生百态都成了他们搜集的对象。”
“嗯。”薛蘅站起身来,道:“我将历代公主郡主县主出嫁后所生子女的情况研究了一番,再与陛下秘调出来的皇室医案做了比对,更印证了我的猜测。如果病因真是如此,我觉得我们炼药时,可能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
“多数患病者不利于行,最后瘫痪,或子嗣不旺,天年不永,如昌宗先帝一般,这是阴气堵塞了经脉。可又有一部分患者会头晕目眩,暴燥如狂,最终疯癫,做出违背人伦常理之事,比如当年的楚王,这又是血脉中阳气过盛之故。而我仔细看过这些线索,对照医案,似乎嫡亲的表兄妹或表姐弟成婚之后生出的患者,前者居多;而隔了一重的表亲成婚后生出的患者,后者较多。”
薛忱精一振,“我们之前光顾着炼丹,确实忽略了要由疾病本身入手。那依三妹之见——”
“阴毒,阳毒!”薛蘅拿起案上的银盒,凝望着盒中朱红色的丹砂,“炼制琅玕华丹最主要的一味丹药是丹砂,但丹砂是同时含有阴毒和阳毒的。如果患者是阴气过盛,需将丹砂中的阴毒祛除;如果患者是阳气过盛,则需将丹砂中的阳毒制伏。”
薛忱双目一亮,“那我们就在炼丹时分别加入麒麟碣制伏丹砂中的阴毒,消阴滞气;加入持明砂制伏丹砂中的阳毒,销漉阳金!”
二人目光对上,脸上都露出浅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