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蘅正好收功,见谢朗情戒备地听着什么,便也凝耳听了听,片刻后道:“是山鸟飞的声音。”
谢朗却修眉微蹙,再听了阵,道:“师叔,你听!”
薛蘅再听了听,并不在意,“就是山间的鸟在飞,不是人的脚步声。”
谢朗却还在听,压低声音道:“师叔,你觉得象不象是有人经过山林,将鸟惊飞的声音?”
薛蘅很有把握地摇了摇头,“不象。若是人经过山林,将鸟惊飞,鸟儿应当是成群飞起,声音当会更大。现在的声音,只是一两只鸟飞的声音。”
谢朗服她之能,便压下心头疑虑,道:“师叔,你睡吧,我来值守。”
“嗯。”
可能是先前惊醒的缘故,谢朗总觉得心绪不宁。他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直到天空中露出薄薄的晨熙,才渐渐放松下来。
火堆早已熄灭,大白和小黑正并头而眠,薛蘅也发出悠长的呼吸声。一切显得这么的宁静,谢朗却觉得这份静谧似曾相识。
他忽然想起了两年前的高壁岭之战。那也是这样的一个黎明,他奉平王之命带着四千名骁卫军埋伏在高壁岭,只待裴无忌将丹族左忽喇王的大军诱至金光滩,平王主力将其击溃,左忽喇王败退至高壁岭,再由他这四千精锐发动最后一击。
谁知军中出了内奸,左忽喇王只让小部分人马迷惑着殷军的主力,大军则早就埋伏在了高壁岭四周。
他带着人马天黑时分就抵达了高壁岭,但丹族人并没有即刻发动围击,而是选在天将亮未亮、殷军防备心理最为松懈的时候,发动了总攻。
那是一场以肉搏肉、以血拼血的恶战,他带着骁卫军的四千人,拼死抵抗着潮水般涌来的丹族过万大军。
杀伐声冲破黎明的熙光,空中的晨霞仿如染成了血红。
那场战役,将高壁岭变成了修罗地狱,无情的杀戳让整个山谷都在呻吟和战栗。其后长久的夜晚,谢朗从梦中惊醒,还是难以忘却那漂浮在山涧中的血光和堆积如山的尸首―――
他亲眼看着身边的兄弟们一个个倒下,看着他们被丹族人践踏,看着他们一个个血肉模糊、却仍扑上去抱着敌人同归于尽。
王景、令狐骈、李勋,还有师叔提到过的雷。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在血色霞光之中。
他们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都是他的同袍弟兄,都是那么生气勃勃、争强好胜的英俊儿郎,却都死在了丹族人的埋伏之下。
但就是这些少年,用他们的热血,以四千的兵力顶住了上万敌军,让丹族人伤亡惨重,并最终等到了平王大军的及时回援。
谢朗眼睛慢慢酸涩,便用手揉了揉,身上衣衫的味道似是更难闻了,缠在他的身上,如同―――
如同高壁岭的那个黎明,湿暑之气粘在每个战士的心头,让他们伏在丛林中时难过不堪。人人都在心中诅咒着那鬼天气,谁也没有意识到,那滞闷的空气,意识着上万人的埋伏,意识着山野间所有生灵的噤声。
有些不对劲!―――谢朗猛然睁大双眼,一边的大白也抬起头,它颈间的羽毛慢慢地张开来。
有什么声音,在划破清晨的山雾。那是来自地狱的声音!谢朗浑身绷紧,汗毛直竖!
大白拍翅而起,惊起一地泥屑。谢朗面色剧变,一跃而起,扑向旁边正熟睡的薛蘅。
他用力搂住她滚落在地,“嗖”地一声,怒箭挟着雷霆劲气,自他背后呼啸而过,“蓬”声响起,利箭没入岩石之中,箭羽剧烈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