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鼓擂动声声响,如九天雷公震怒,声声震碎敌人胆,随着那一声声中气十足的“杀”字喊出,道道血气冲天而起,为这浓雾弥漫的草原又平添了几分让人遍体生寒的冷意,旌旗摇动间,天地之间自有军魂凝聚,沥血军历代已经作古的兵士们的魂魄都从那不知名的地方赶了过来,齐刷刷地站在他们的身后,看着前方那一个个继承了他们不屈意志的同袍后生,热泪流淌,手中的枪头被摩擦得铮亮,摄人心魄,似要饮尽敌寇鲜血,将那一串红缨变得更为鲜艳,胯下战马甩动着前蹄,感知到了主人的战意,正是跃跃欲试,便是死,亦要一同赴之,腰间的刀剑颤鸣不止,正是杀器有灵,主动请缨!
这便是沥血军,九军之中最为悍勇,最无畏的沥血军,他们乃是大凉的狼爪,从建立之初,到现在,都一直是最凶狠噬人,让敌人胆寒的一支铁军。
听到那威武雄壮,曲调变幻间,如亲眼见到一支铁血无双的大军出征时一般的战鼓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就是祝凤先的脸上,也多了几丝冷意,因为他知道,战争,就要真正地开始了,哪怕是他,也不敢说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之中全身而退。
虽然说这一仗,他们仅仅只是诱饵罢了,按照双方约定好的计划,主要跟沥血军进行正面对决的,还是那远道而来的卫**队,他们双方之间,才会进行你死我亡,最后只会留下一个胜利者的巅峰对决,到时候,自己只需要在卫国人的掩护下从容撤退即可,可他祝凤先好歹明白一个道理,若是这饵不足够美味,又哪儿会有足够大的鱼儿上钩呢?
只是不知道这一仗,又要再为天地间添上多少座冷冰冰的坟茔了,不知有多少对父母会突然失去他们的儿子,也不知道有多少新婚的妻子会突然失去丈夫,更不知道有多少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突然就没了父亲,而更让他祝凤先感到由衷的愧疚与悲伤的是,他甚至都不敢保证自己能为他们这些因为自己的一个命令就不知不觉赴死的可怜人修一座坟。
他忍不住抬起头环顾四周,引入他眼帘的,是一张张,色各异的面孔,其中有色紧张,抿着嘴,差点把嘴唇都咬破的,有害怕得连脚都在发抖的,也有早就已经将生死看淡的老兵,只觉得自己多活一次都是赚,已经不再畏惧死亡,更有色坚毅,只把这一切当做是一种荣耀,如果自己真的死了,那也是为了晋国的后代子孙带来希望的。
这些士兵们,不管是胆大的,还是胆小的,其实都是他们晋国的好儿郎,只可惜,自己却不能将他们全部又安然地带回故土。
一旦此战胜利之后,沥血军全军覆没,燕州防线彻底崩溃,他们便要从这里,一路打到凉国的京城去,那这些战死者的尸体,又怎么可能一路带着呢,这种时候,便是挖个大坑就地掩埋都是一种奢望而已。
毕竟有限的人力,可不是那么好浪费的。
谁会想到,一场战争的发生,或许就只是他们这些上位者们轻描淡写的两句话而已,但自己一声令下,便要让他们这些人跑去赴死,这是多么不公平,多么让人愤慨与悲伤的一件事啊!
他更是知道,这一场仗,其实他们根本就赢不了,但他更知道,这一次,必须要有人去送死,来诱敌深入,完成他们这些上位者的一些计划,这些人的命,在这种时候,显得是那么的低廉,无足轻重。
他必须给予他们以希望,却又不得不带给他们最终的绝望。
祝凤先很不愿意如此,但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拔出了跨在腰间的佩剑,朝着前方猛地一指,转过头,用一种悲哀的心情怒吼道“晋国儿郎们,收复失地,一雪前耻,便在今日!给我杀!”
在副将们从容地带动指挥之下,命令被层层地传达了下去,十万晋国大军随之在浓雾之中缓缓前进,然后默默地围着那座横跨护城河的石桥站了一大圈。
他们只是一群步兵,如果在对面的情况尚还不明确的情况下,就这样拥挤地跨过桥冲过去,一旦他们的阵型摆不开,各兵种之间无法产生有效的联动,人挤人地冲过去,就跟送死没什么区别,完全是把自己的脖子送到对方的刀口上让对方杀,这种时候,只需在这里进行拦截,阻挡对方骑兵的攻势,便足以了。
只要抗住了第一波,对方的阵型也会被破坏,到时候便是他们占据优势了!
成与败,在此一举!
浓浓的雾气之中,就连远处的景色也变得模模糊糊,若隐若现,站在最前列的士兵们举着一人高的藤甲盾牌,压着手里的长枪,死死地盯着前方根本看不见的地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要说不怕,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就连傻子都知道,站在最前面的这一排人,要承受对方最凶狠的第一波冲击,他们必然会是整个队伍里伤亡最多的,更大的可能是,今天这里的几排人,或许连一个也活不下来,毕竟沥血军的能耐,他们作为与之交手多次的敌人,这些日子那是领教够了,谁也不可能轻视对方。
陡然间,在这乌压压的一群人里,也不知道是谁突然用拖长了的颤音喊了一声。
“来了!”
他话音刚落,众人只感觉脚下踩着的大地突然震动了起来,如山呼海啸一般密集的马蹄声突然从前方传来。
“咻!”
被特制手弩发射而出的羽箭,就如同蝗虫一样汇聚成了一团黑色的云彩,密密麻麻地攒射了过来。
“噗!”
后方聚集起来的这些人,顿时就成了一个个活靶子,只是一轮抛射,就如割麦子一般地倒下去了一大片,中间甚至都出现了几块让人心中胆寒的空地,这一下,顿时严重地打击到了晋**队的士气。
前方这第一条防线,也就是扛着巨盾的这一批人倒是还能勉强支撑,因为有盾牌挡在前方,哪怕有羽箭偶尔落在了身上,却也根本不在要害,所以他们哪怕吃痛,也都稳住没叫上一声,只是扛着盾,与同伴靠在一起,形成一道城墙,顶在最前方,他们心里清楚,他们绝不能退,只要他们一退,对方的骑兵没有了制约,他们的后方必然兵败如山倒,陷入一场屠杀之中。
“放箭!”
祝凤先被手下人用一面面盾牌守护着,他们哪怕拼着自己受伤,也要为其挡住箭矢,再加上他作为此战的主将,在下令之后,站的位置也比较靠后,所以毫发无损,当下声嘶力竭地大吼道,“快放箭!”
刚才之所以不放箭,是因为前方大雾弥漫,根本就看不清楚情况,若对方就只是鸣鼓引诱,那他们傻乎乎地射箭出去,岂不是白白地消耗了箭矢,这种用一支就少上一支的东西,又岂能乱用呢。
然而,还未等这边晋**队反击的箭矢射到,陡见一杆缠绕着红缨的长枪突然撞破了浓雾,一个血红色的身影骑着一匹异的白马,就如天降兵一般,从那片浓雾之中冲了出来,而跟在他身后的,便是整整十万沥血军!
马的速度能有多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