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顾沉舟声音里还含着笑,目光却渐渐冷锐下来,“你什么时候见我吃过亏?这场子不找回来赶明儿谁都可以到我头上踩一脚了。你在那边安安心心看戏就好了,一个贺海楼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电话那头的声音又小了,站在一旁的林方抬头朝前看了一眼,就见顾沉舟的目光恰好转过来,对他摆摆手。
这是让自己离开了。林方对顾沉舟微一鞠躬,倒退着到了房门边上,离开的最后一刻正看见顾沉舟单手放在桌面笔记本的键盘上,面上因为卫祥锦电话而浮起的笑容完全消失。
最后的声音传入他耳朵里:
“我的打算?还能是什么?我们这里来来去去比的还不是那几样?……”
时间翻过燥热的八|九月,姗姗染黄翠绿的叶尖。
这不算一个好天气,灰白的雾气弥漫了半个城市,风吹一阵,就扬一阵尘沙。
洲际酒店的娱乐室内,一圈人坐在沙发上,围了贺海楼说笑聊天。
这间不设窗户、墙壁包着厚厚隔音材料的娱乐室整体装修呈紫红色,红绿光线自天花板交错投下,把每一个人都照得五光十色,彼此之间目光相交,连呼吸都是暧昧的。
贺海楼懒洋洋靠在沙发上闭目养。摆在大厅前端的两个立体大音箱将一首摇滚乐播放得淋漓尽致。震耳欲聋的环境里,所有人说话都要提高嗓门,新跟着贺海楼的女孩更是整个身体都贴到他身上,凑在他耳边说一声笑一阵。
“滚一边去。”贺海楼的声音在这吵闹的包厢里不大,但足够周围的人都听清楚。
这个新跟着贺海楼的女孩并不是之前贺海楼和顾沉舟赛车时带的。她有一双大眼睛,笑起来会浮现两对小酒窝。听见贺海楼的这句话,她显然有些难堪,眼睛都泛红了,却撑着不肯掉眼泪,只咬着嘴巴倔强地看着贺海楼。
周围的交谈慢慢安静下来。播放完摇滚乐的卡拉ok机自动跳到下一首歌曲,舒缓的情歌吹开娱乐室内的凝滞。
贺海楼慢慢睁开眼,目光朝坐在身旁的人脸上一扫:“没听见我的话?”
“没有!”女孩大声说,眼睛瞪得圆圆的,气鼓鼓的样子,“别人给你气受你回来就撒到我身上?”
“呦,知道得很清楚嘛,”贺海楼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女孩一怔,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贺海楼却笑道:“你真当自己是我女朋友啦?就凭你那张脸?”
红色很快从女孩的眼底蔓延到她两颊,她猛地站起身,刚刚又气愤又无助地说了一个“你”字,就被贺海楼一脚踹开。
娇小的身体重重撞到茶几上,忽然的碰撞让几个放在桌子边沿的酒杯滚落到地上,酒液泼出,一下浸湿地毯。
贺海楼目光微垂,唇边噙着笑意:“没有女表子的演技,又没有女表子的敬业,你当我是傻的还是瞎的?不要让我再说一遍,”他的声音变得不耐烦又冰冷,“现在滚出去。”
泪水从眼眶里涌出,女孩捂着肚子站起来,一声不吭地跑出娱乐室。
贺海楼又闭上眼睛,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继续休息。
娱乐室里的气氛尴尬了好一会,终究没能恢复,三三两两的人站起来跟贺海楼告辞。
贺海楼也没有再张开眼,统一淡淡应了一声。不过一会,偌大的娱乐室内就只剩下他一个坐着。
过了几分钟或者十几分钟,歌曲与歌曲间歇的那一段少少安静里,蓦然响起手机刺耳的铃声。
贺海楼撩开眼皮看了手机上的号码一眼,伸手按掉。几息过后,同样的号码再一次打进来。贺海楼又伸手再按掉。如此几次之后,手机安静了一段又迅速震动起来,贺海楼看着跳跃在手机屏幕上的‘贺南山’三个大字,足足停了一分钟多,才接起电话。
饱含怒气的中年男音立刻从电话那头传来:
“你没事去招惹顾家小子干什么?”
贺海楼坐直身体,单手起了瓶塞,微斜瓶身,琥铂色的液体泊泊流入玻璃瓶中。他慢吞吞笑道:“我没有啊,伯父,很明显是顾沉舟在整我嘛——你看这一个月我的公司都损失了多少?”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贺海楼脸上笑容不变,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瓶药,旋开瓶盖,对着玻璃杯敲了敲瓶身,一颗,两颗,三颗。贺海楼手一松,瓶子掉在玻璃台上,里头的白色药片洒出一片。
电话那头似乎静默了一下,接着,声音一字一顿地说:“安分一点,我最近在和顾新军合作。”
“我怎么会不听您的话呢——”他柔声说,拿起桌上的酒杯将里头的液体连同药片一饮而尽,又松开手,让杯子掉落到地毯上,敲出一声闷响。
“我一定——”他拖长声音,指尖敲着沙发,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
“会听您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