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南抬头看看对面的王泮林,“像你。”
屋里气氛冷凝,唯有他周身暖光,令她望着就觉心暖。
世态炎凉,她幸运,终遇到他。
王泮林笑意深深,“像过去的你和我。”又补充,“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既然能凑成一群,总归相类。不过,人会变,群也会变,想不开的,非要死抱着一团不变,就变成内斗。”
年颜居然答王泮林一声不错,再转对节南说道,“师父特别宠你,正因你像他年轻时候,心比天高,不知深浅,但又比他狡猾,比他睿智,感情喜恶分明,下得了决断,不似他顾忌多多,最终变成了作茧自缚。”
节南无法当做恭维,但哼一声,“沉香那时提起隐弓堂,看你吃惊的情实在不像装的——”但一想,年颜若背负着师父的秘密,都不知道对她和小柒撒了多少谎,于是撇撇嘴,“你言归正传吧。”
年颜本来就不打算多夸她,“隐弓堂原是弓门的执法堂,这是他们起初接近师父时的说法。师父查实确有此事,故而对他们还颇为信任。隐弓堂并未急着拉师父入伙,只请师父做了几件他一直想做的事,由隐弓堂辅助,当然都做成了。师父很高兴,感觉自己终于找到同伴。隐弓堂也确实很有耐心,只让师父重振日渐式微的弓门,并鼓励他争门主位。”
节南的又一个迷惑解开,怪不得师父那么执着要当门主,“这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年颜未答,“直到韩唐到了北燎,师父欣赏他的才华和理想,觉得志同道合,就将他推荐给隐弓堂。那年正值大今开始露出獠牙,隐弓堂比任何时候都迫切,想要趁乱捞好处,这才曝露了它背后真正的主人。”
“魑离部落。”节南说着,瞥良姐姐一眼。
良姐姐听得好不专心,毕竟可以给海烟巷的秘闻阁再添一件大秘密,本能驱使。
“师父和韩唐还去了一趟魑离,但回来后就心事重重,再不像以往那么热衷和金利挞芳斗了。师父对我说,魑离首领虽有宏图大志,可是对汉民有极重的偏见,彪悍又不开化,仍以奴隶为财富的象征,十分野蛮的等级分层。”
王泮林问道,“弓门的祖师爷原是汉人,若魑离排斥汉民,为何不排斥隐弓堂?”
他才问完,就看节南皱皱鼻子,知道她脑瓜里想什么,笑着解释,“坐船无聊,就听良姐姐说了些弓门创立之初的事。”
良姐姐哼了哼,不语。即便有听故事的本能,内心却无比煎熬。
年颜的视线飞快往良姐姐那里扫过,语气波澜不兴,“因为隐弓堂堂主是魑离人,隐弓堂在魑离也并非是见不得光的暗司,是地位极高的圣山祭司,在魑离人人敬畏,只在魑离之外以隐弓堂的名义走动而已。”
王泮林点头表示明白了,作个继续说的手势。
“师父告诉我他决定不再为隐弓堂做事,也不再想争门主,可是不知为何又答应了比武。师父从来没有多说过隐弓堂的事,我也不好随意问他。到了比武那日,沉香换药,师父一闻就知道了,结果当着我的面立刻喝下散功汤,并让我假装知情,去向金利挞芳请功,借机离开总堂,去帮他做几件事。”
年颜见节南半点不惊,“你已经知道师父是故意喝下药的?”
“前些日子在亲王府碰到韩唐,他说起师父是隐弓堂的人,并有意带弓门投靠魑离。我想他没必要骗我,却也让我越发怀疑师父输得太容易。当晚,我喝了散功汤,找金利挞芳比试了一下,哪知她不堪一击,才确信自己不会猜错。师父是故意输给金利挞芳的,而且不仅如此,师父——”节南长吁一口气,“师父自绝,真是自绝,不是金利母女逼的,而是师父设了计。”
年颜的情终于变化,苦丑的,白眼珠子里一层水光,却被他用袖子狠狠擦干,“至少你那时就在师父身边,而我全不知情,连最后一面都没赶上。”
节南张张口,却又抿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