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南把脸埋进被子里,滚笑出泪。
小柒不知,她有两个姐姐,姐夫却不止两个。逃了的,姐姐们不再稀罕去追回;不逃的,当真有了好好过日子的心,可惜却是给桑家陪葬的悲命。
第二日一早,柒小柒弄好早饭,“我想了整晚,都说大王岭前地狱门,这三百里大山虽是南颂土地,成翔府却几乎无实治权,人和货有去无回,老舍头为何还组了队去参加年会?不怕死么?”
节南早想过这事,“大王岭珍林异木何其多,方圆数百里天生天长着南方罕见的药材香料,不怕死想发财的人总归有。再说那千把贼人各自划分山头,平时还算安守现状,互不干扰。各寨拿着那么大的地盘,也撒不了那么大的网,运气好就能安然来去。至于一群杂戏献舞的艺倌儿,去时双手空空,谁会图他们的钱袋子?”
“小钱那伙贼也看不上,不如让他们来回方便,有空还能进城看个戏耍个乐,不然这么个小城县,真一点玩地儿也没了。”柒小柒突然通觉。
节南却叹,凤来县的百姓就不曾想过桑家的好处。
当年她爹桑大天领两儿子,养着县兵上千,个个勇猛彪悍,山贼怕得要死,山路畅通,南北货通,乡村都富裕,。但等桑家这个阎罗没了,山贼那群小鬼嚣张,凤来也穷了,鸟都不愿飞过。
再看如今,富人开始吃老本,穷人尚不知灾,成翔那边三不管,山贼抢村抢乡,进而抢城,再来大今蠢蠢欲动,这三百里肥地,将因战祸贫瘠。
不过,不曾想就不曾想吧,她来,只为尽女儿之责,查明全家人的真正死因,若有余力,报报仇而已。
送走了小柒,节南拎着包袱去工坊,日日生计日日做,自觉很是勤劳。
伍师傅看过那幅美人图,并不知她找人代笔,点头还道不算差,就赶忙去雕画了。
节南也无心真拜师学匠,见伍师傅不派她用场,就到陈掌柜那里讨活干,结果被分到一块抹布擦货柜。货柜有一半空着,南北杂货不齐,看着有今日没明日的那个意思。
陈掌柜一边拨算盘一边唉声叹气,已经不管伙计听去会如何,“再这么下去,我只能给东家送信求关门了。这年送来二十车货,竟被劫了十车。大王岭是一年比一年抢得黑,为了保本,只好涨了物价,但涨了这么些,谁还买得起?没能保本,东家就不肯再发货,眼看铺子空了,客人也不来了。”
节南按日算酬,不觉得如何,只道,“也不是咱们一家不好做,我一路过来瞧见都这样,咱们铺子里的东西还最齐全些。”
凤来县,街街吹西风,萧条何止今日。
陈掌柜刚想继续吐苦水,突然变出一张大笑脸,忙不迭跑向门口,“刘二公子,可有些日子不见您了,还以为您去了府城。”
刘云谦没瞧出擦角落的伙计是谁,对陈掌柜笑笑,但给后面的人让身,“楚风兄请。这家铺子是成翔府杨家的分铺,后面开着雕版坊,您要的松香,若这家没有上好的,别家就不必去了。”
节南心想,难得到前头来帮忙,一来就碰上晦气东西。但她也不自找晦气,闷声不吭低头擦她的货架。那个叫楚风的人也没说话,她只听刘云谦和陈掌柜你一言我一语,将柜上摆着的香全都说过了一遍。
然后,一道温煦的声音吹出满铺春风,“可有南山松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