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6 亡国奴 6
御书房内,只留下了几个赢纣离国的亲信大臣,其余的臣子已被挥退。
“臣斗胆,不知陛下会如何处置云国公主。”
仗著自己是离国三朝老臣,董文成大胆开口,语带质问也是对云洛羽依旧保有公主身份的不满。
“董尚书这是在质问朕?”
赢纣对他早已有除去之心,他不允许任何人质疑他的皇权,而董文成的倚老卖老是赢纣最忌讳的。不过,厉朝初立,暂时留著这个老东西还有用处。
“老臣不敢,只是老臣怕前朝公主存在,让那些有些谋反之人利用,伤及我大厉安定。”
董文成自认他与当今太後表亲的关系,只把赢纣当做自家小辈,说话也是肆无忌惮。
赢纣将怒气隐於心中,表面不动声色。
“这麽说来,朕是误会了。朕留著她自然有朕的用意,她虽是亡国公主,但我朝初立定都洛,还需她这颗棋子。前些日子,相信尚书也看到了。”
赢纣意指登基那日,也让董文成无言以对。
“陛下既然已有考量,老臣自然遵从。只是,如今陛下已一统天下,也该封妃立後,为大厉的皇嗣著想,老臣相信太後也是如此认为。”
终於,董文成将今日的目的道出。
留不留亡国公主与他干系不大,如今大厉已定,他这个开国老臣自然是想得到更多的权势。
虽然当今太後并非赢纣亲母,但却也养育了赢纣,他怎麽算也是赢纣的舅舅。
赢纣未说话,倒是一旁的赢不讳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董文成竟然如此大胆。
眼见著那些大臣附和,想来董文成必然是要被除去的。
“尚书这难道是和太後商量过了,才来与朕说?”
语带yīn鸷,赢纣面上却带上了微笑。
“那是自然,老臣也是为了大厉的未来著想。”
董文成还未认清眼前的赢纣早已不是那个可以掌控的男孩,而是用杀戮和yīn谋得到天下的帝王。他的锋芒毕露,终会招来杀身之祸。
“董尚书!陛下已处理了一日政务,也有些累了,尚书此事还是改日再议。”
未等赢纣开口,赢不讳已大胆出声,哪怕此刻他会身首异处也在所不惜。
他的提醒倒是让董文成收敛了些,才发现赢纣脸色不好,才借口退下,留下书房内赢不讳、赵樊城和霍相如。
“微臣该死,请陛下降罪。”
一等众大臣离开,赢不讳立刻跪下认罪。
赢纣却未曾动怒,而是起身走至他面前,将赢不讳扶起。
“你何罪之有,若非方才你的喝止,只怕朕已犯下大错。如今大厉初定,若是斩杀老臣只怕国将乱。小不忍则乱大谋,朕还该多谢你的提醒。”
赢不讳是难得的衷心之人,他也不至於斩杀降罪自己的心腹。
只是,方才董文成的话,倒是让他想起了其他事情。
“谢陛下。”
一旁的赵樊城和霍相如也松了一口气,再一次佩服主子的心xong。
赢不讳却看出了赢纣似乎还有其他忧虑,再一次开口。
“陛下,是否还有其他考量?”
赢纣转身慢慢的踱回桌案之前,却是若有所思。
“不讳,外头对於公主的事,是否有其他传言?”
董文成有天大的胆子也不该突然提至此事,必然是有其他谣言。
三人面面相觑,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由赢不讳开口。
“外头的确是有些传言,说陛下留下公主是因为贪恋公主美色,所以留於宫中侍寝。另一个传言便是,陛下想册立公主为妃,以安定洛百姓。”
赢纣面无表情的听完所谓的谣言,最後却哈哈大笑。
“谣言虽是谣言,倒也有几分孤意。”
“陛下!”
三人大惊,难道皇上真的有意册立那公主?那公主的确是长的花容月貌,难道皇上真如传言所说迷恋上了她?
赢纣未作解释,他从不为自己的用意做任何解释。
他承认的确云洛羽的样貌倾国倾城,但偏偏他更爱杀戮皇位,他可以连骨肉都可以残杀,何况只是一个亡国公主。
只是,一路进入云国之时,他曾听闻云洛羽身上有上天赐予的力,方才让云歌遥安於云国这麽多年。若此事是真,他也可利用她的力安邦定国。
但他的沈默却让三人误会,只以为赢纣真的迷上了云洛羽。
回想两人相见以及中间有过相处的点点滴滴,确实未见赢纣流露任何yīn鸷嗜血的模样。
三人无不暗暗心惊,不知留下这公主到底是好是坏。
赢纣也任由著他们误会,放任他们自以为了解帝王。
“若无事,不必跟随。”
留下三个臣子,赢纣出了御书房,而他所去的方向是飞羽宫的方向。
若然已误会,他不介意让误会更深,让他们三人无所适从。
不知何时,已是日落西山,晚霞将天空渲染的瑰丽无比。
洛羽再一次轻拨琴弦,为寂静的宫阙多添了一份喧哗的寂寞。
她不知道自己在弹奏著什麽,只是任性的不想停下来。
“哥哥,此刻的你,是不是该出了御书房,是不是满脸疲惫却依旧强装精的来看我呢?”
明知道没有人会回到自己,她却依旧坚持每日这麽等待著。
如同曾经一般,每当日落之时,她便会弹奏竖琴。
“羽儿,你每日都弹奏,不累吗?”
云歌遥的笑容依然如此温柔明朗,仿佛一日的忙碌未曾留下痕迹,只是他眼角的疲惫泄露了。
“你喜欢吗?”
笑著仰著头,她心疼哥哥的疲倦,却知道这是身为帝王的责任。
“喜欢,只要是羽儿弹得,都喜欢。”
她笑了,知道哥哥最疼她。
“哥哥,以後每日我都弹琴等你,好不好?如果你累了倦了,就靠在羽儿的肩上,羽儿也可以做你的依靠。”
她告诉自己,这只是她作为妹妹的爱,无关风月。
云歌遥看著她的侧脸,大掌轻揉她的发丝,笑著她的傻气。
“好。”
爱,藏在心中,只要在她身边已满足。
琴音不绝於湖面,归家的雁儿扑拉著翅膀,带出了深蓝色的天空。
☆、o7 亡国奴 7
赢纣只身一人来到飞羽宫,果然在宫门外便再一次听到琴声。
他也曾多次耳闻宫中之说,每当日落西山,飞羽宫便会传出凄美的琴音。
宫门口的侍卫见到是他,恭敬的行礼,并打开了宫门。入耳的是转了调的琴音,变的有淡淡的温暖,更多的是孤寂。
果然如他所料,就见云洛羽依旧坐於湖边,却已慢慢的停下了拨弦,而是靠在金色的琴身之上。
云燕云雀已看到了赢纣的身影,恭敬的行礼。但沈浸在自己回忆中的洛羽,未曾注意任何人。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走至她的身後,也不知道是什麽惊醒了她,让她一下子从回忆中回。
那脚步声如此的陌生,不属於云燕或者云雀,天空已变得有些黑暗,远处的灯火摇曳著。
哥哥,是哥哥吗?
是哥哥回来了吗?
“羽儿,再晚,我也会再掌灯之时来看你。”
云歌遥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他的承诺似乎就在身後。
赢纣本也只是无意向前,所以在离洛羽三步距离停了下去,算算时辰在飞羽宫也待的差不多了。
那脚步声似乎将要离去,让洛羽惊醒,几乎那一瞬站起了早已麻木的双腿。
“哥哥,哥哥,不要走,不要留下羽儿!”
旋身,麻木的双腿已无法行走,将要离去的身影停住,而她终於抓住了他。
赢纣因为她突然的出声停住了脚步,在转身的那一刻,只听到她唤著哥哥,而後一个软软的身子便扑入了他的怀中。
“哥哥,你终於来了吗?我以为,你再也不要我了。”
洛羽看不清眼前的人,飞羽宫不会有其他的男子,她只是紧紧地环住身前的人。
“傻瓜,我怎麽会不要你。”
温柔的大掌轻抚著自己的发丝,她知道,哥哥不会不要自己的。
紧紧地靠在他的怀中,她似乎感到了安心。
“哥哥,你去哪里了?为何那麽久才回来?你知不知道,羽儿在这里等了好久好久。”
洛羽已分不清到底再和谁说话,一股脑的将心中所有的思念倾诉。
“羽儿,你忘了吗?哥哥答应你,要给你带回来最美丽的晶石,哥哥在为你找晶石啊。”
她看不清楚云歌遥的脸,却听得到他的声音。
“我不要晶石,什麽都不要,只要哥哥回来。哥哥,别再走了好不好?你说过,会永远陪在羽儿身边,你说过云歌遥是云洛羽永远的保护。”
泪湿了身前的衣衫,小手紧紧地抓著衣衫,已将衣衫抓皱。
她没有了家,没有了国,只有答应永远守护她的哥哥了。
“羽儿,别哭。总有一天,哥哥会将你交给你心爱的男子。”
洛羽摇著头,泪止不住,她不要其他男子,她也不会爱上其他男子,她爱的只有一人!至始至终,她云洛羽爱的只有一人啊!
可是,她不可以说出口,因为她是他的妹妹。
“哥哥……哥哥……”
哭著,意识已渐渐模糊,她只知道哥哥回来了。她又可以靠在云歌遥的怀中,安心的睡觉了。她就知道,哥哥不会丢下她,不会让她一个人待在这个冰冷的皇宫中。
眼见著洛羽渐渐地平静,似乎已然睡著,跪在地上的云燕和云雀泪湿了脸庞。
“陛下,求您不要推开公主,哪怕只是这麽一会儿。”
只是这麽一会儿,让公主以为国主回来了。
听著她的呢喃,云燕和云雀知晓,公主已经太累太累,出现了幻觉。她将面前的赢纣当做了云歌遥,只以为是哥哥来看他了。
赢纣皱眉,本欲推开她而放置於她双臂上的手只来得及拖住渐渐下滑的身子,最後他只能坐於草地之上,而怀中的洛羽则是枕在他的腿上,睡得无比安详。
方才她的呢喃他全部都听到了,她似乎在和云歌遥对话,但是她抱著的人是自己。
若非两个侍女百般的哀求,早在她抱住自己的那一刻,他早已一掌将她挥开。
只是,最後他未这麽做。
也罢,既然他还要利用她,这就当做他对她的补偿。
夜莺的啼鸣将好眠的洛羽惊醒,睁开眼的她发现自己竟然睡著了,已好久好久未曾如此安心的睡下。
她记得自己睡著前,哥哥回来了。
“哥哥!”
猛地坐起,对上的却是一双陌生的眼眸。定眼一看,她才发现竟然是赢纣。看回方才自己躺著的地方,她竟然枕著他的腿!
两人相对无语,赢纣本不是多话之人,也不予解释。至於洛羽,除了云歌遥她未曾会去接触其他男子,此刻也有些窘迫。
只是,窘迫之後,她多了一些失望。
“方才,我是否僭越了。”
她已猜得,只怕方才所抱之人是赢纣,而那一席对话都是她的幻想。
他未语,只是运气将麻木的双腿疏通,片刻後双腿恢复了知觉。
他的沈默只让洛羽认定为默认,垂下了头,是窘迫也是失望。
云歌遥已经走了,他永远不会回来,为何她还是认不清呢?
“对不起。”
留下歉意,洛羽起身匆忙离去。
赢纣缓缓起身,望了一眼黑幕,只怕今日之事,会让那些流言更甚。无论是他此刻走出飞羽宫或是天亮之时,虽然这一切是意外,不过倒是意外的达到了他的目的。
突然,脚下似乎踩到了什麽,弯身拾起,却见是一块花形玉佩。
“云……歌遥,云……洛羽。”
从飞舞的手刻字迹中,他认出了刻的是云歌遥和云洛羽的名字。
仔细的端详了玉佩,他这才发现玉佩的形状与园中的血红花朵形似。
那日听霍相如提到,这些花是罂粟,开的美丽却是致命上瘾的毒药。
略微思量,赢纣将玉佩藏於袖中,它会在必要的时刻回到它主人的身边。
如赢纣所料,次日他夜宿飞羽宫的流言传遍了整个皇宫,也传遍了整个洛。
对於此事,洛羽一无所知,遍寻飞羽宫也找不到玉佩,已让她陷入了更深的绝望。
她,将自己与云歌遥最後的纪念也弄丢了吗?
“羽儿,看,喜欢吗?”
她的面前多了一块玉佩,如此的通透。
“这是……罂粟花!哥哥,这是给我的吗?”
将玉佩放置於手心,那形状和她宫中的罂粟花一模一样。
“当然是给你的,否则还能给谁呢?”
拿起挂著玉佩的红绳,为她戴上,系了一个死结。
“羽儿,你看,我也有一块。你一块我一块,上面我亲手刻上了我们的名字。系上了死结,除非我死了才可以……”
未等云歌遥说罢,已被捂住了嘴。
“哥哥,你胡说什麽呢!”
瞪了一眼云歌遥,她喜爱的把玩著xong口的玉佩。
“哥哥,你是在告诉我,你真的已不在人世了吗?”
失去了玉佩,洛羽也失去了最後的期盼。
闭上眼,泪已流干。
☆、o8 亡国奴 8
“皇上,听闻你这几日都留恋飞羽宫,不知是否为实?”
大殿之上,董文成大胆的质问。最近的流言太多,已让他感觉威胁到了自己的位子。
他本想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宫中,凭著太後这个姑姑,他的女儿必然是未来的皇後。
但如今,赢纣却流连於亡国公主的宫中,夜深才出,想也知道发生了什麽。
“确有此事,又如何?”
赢纣把玩著龙椅之上的龙头扶手,等待著老狐狸自己跳入陷阱。
“皇上,您是否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她的身份!”
若是平日,赢不讳必然会开口劝止。但见今日情形,只怕是主子故意为之,心中渐渐了然。
“哦?朕如何忘了身份,她的身份又是如何?”
一扫那些附和之众的脸,都是一群靠著董文成得势的爪牙,他又怎会放过。
“您是大厉的皇上,而那云洛羽不过是亡国公主,只是个亡国奴!皇上您万金之躯,又怎可留恋这种女子!”
“住口!公主乃天赐女,你不要以为你是尚书,就可以如此侮辱公主!”
未等赢纣开口,原云国旧臣如今大学士方士儒便怒气冲冲的开口,而原本的云国旧臣一个个早已怒火中烧。
虽然如今是大厉朝,但他们对於云洛羽的尊敬从未改变。
所有原云国的子民都知道,是公主守护了他们那麽多年的富庶,是国主用自己的命换取了云国将士的命。
臣子不和不该是帝王最头痛的,而此刻的赢纣嘴角却多了一丝笑意。
他等待的便是此刻,他既要除去董文成,但更需要方士儒之云国旧臣对他的完全臣服。
“哼,公主?她不过是亡国公主,皇上未将她流放已是万分恩待。若不是如此,她说不定只是烟花之地的妓女!”
董文成的爪牙为了附和,不知轻重的开了口。
他却不知,此番话惹来的是无限杀机。方士儒之辈怎能容忍他们一直敬佩的主子受到如此侮辱,奈何他们都是文臣,只能将怒气隐於话语之间。
“皇上,我等云国旧臣早已忠心辅佐大厉。但,我等心中洛羽公主依旧是公主,是守护我等子民的女。方才大殿之上,臣等僭越放肆,请皇上降罪。”
方士儒等知道无法斗得过董文成,但他们也无法忍受公主被侮辱,一个个跪於殿下,只求赢纣降罪,以免他们做出更多出格之事。
眼见著董文成还未干休,赢纣突然起身。
“董文成,你是否还将朕放在眼中?”
冰冷的语气,是所有人从未见过的yīn鸷表情。
董文成一惊,这麽多年,他从未见过赢纣有如此模样。而一旁的赢不讳大概已猜得,今日会是董文成的死期。
“老臣不敢。”
虽是如此说,但他还将赢纣看作是当年的毛头小子,完全不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朕早已说过,大厉定都洛,无论是否是云国的子民,如今都已经是大厉的子民。你竟敢将云国云国挂在嘴边,是不是已有叛逆之心?”
叛逆这个罪名如同一个大帽子扣下,让董文成终於认清眼前的男人已经不是当年的小男孩,而是一个一统天下的君主。
“臣……臣不敢……臣衷心大厉,绝无叛逆之心!”
一个踉跄,董文成跪倒在金殿之前,颤抖著身子趴於地上。
只可惜,他知晓的太晚了,赢纣已决意除掉他。
“朕听闻近日府上多有陌生人士出入,只怕是早已包藏祸心。”
赢纣慢慢的坐回了龙椅,也未让方士儒等人起身,只是握著龙椅上的龙头。
“臣……臣冤枉!臣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望皇上明察,一定是有心之人栽赃嫁祸!”
董文成看向一旁跪著的方士儒,想来必定是他们的栽赃。
“董文成,朕一向看在你是太後弟弟的份上多有包容,如今你却反生谋逆之心,真是让朕失望,也辜负了太後一片苦心啊。”
赢纣对他的解释置若罔闻,而对於他的罪行,朝中众人皆是并不觉得意外。
平日里,董文成仗著自己是三朝老臣,常常也不把赢纣放在眼中,对於他有谋逆之心,也并无意外。
至於方士儒等人虽然对董文成不了解,但他如此大胆,且侮辱了公主,想来会谋逆也没什麽可怀疑的。
“皇上!皇上!说臣谋逆,臣绝无此心!而且,而且也要拿出证据!”
做著最後的挣扎,他始终未看透,这是君要臣死,他又怎麽会有命留下。
“证据?樊城。”
赢纣冷笑,向殿下的赵樊城示意。
董文成只见到自己一直放於房内暗格的箱子被抬进了殿内,心中已是万分惊慌。虽然他没有谋逆之心,但贪婪之心人皆有之,那箱子里都是他贪婪的结果。
赵樊城看了一眼冷汗直冒的董文成,将箱子打开,箱子中竟是一件龙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