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颖妃、义父全部都要死,她可不想死,她还指望借着这张脸、这副嗓子享受最尊贵的生活呢。
想到这儿,咸宁吐出一口气,顺了顺胸口,一回头,竟发现顾辞初还在原处没走。
她一顿,难不成顾辞初已经猜出来了?
正要开口,却见他突然蹲下来,细心的检查自己的双脚,轻声道:“烫到没有?”
咸宁微不可查的得意一笑。
果然,他还是舍不得。
想要一个男人对你千依百顺,对你舍生忘死,对你没有任何原则,就要叫他心动,叫他爱上你,再爱一点。
她就势坐下来,半带赌气:“疼死了。”
说着,学着义父教她的元疏桐的那套小动作,晃了晃两只脚,撅起小嘴,满脸的委屈。
顾辞初瞧见了,没说话,只是叹气。
她变了。
不知触动了什么,变的越来越恶劣。
可他还能拿她怎么办呢?
正是柔肠百转的时候,倏忽瞧见咸宁的脚。
金铃铛呢?
顾辞初的手顿在当场,他抬头,瞧见的正是咸宁清丽温婉的脸庞,带着一丝窃喜,含情脉脉的看他。
顾辞初本想一探望完母亲便即刻赶回金陵,谁知女帝突然来访,他总不能丢下皇帝独自离开,偏偏咸宁一点儿回京的意思也没有,这一拖便拖了半个月。
其间,蕲城的知县特地来了一趟老宅,见到顾辞初平安无事,带了几箱子大礼慰问,便又回去了。
从金陵赶来的小厮们走的早,并不知道顾府如今的状况,只报给顾辞初王湉湉已经平安回来的消息,顾辞初只好安心住下,等着同女皇回去。
每到七夕的时候,蕲城都有一场盛大的宴会。
顾辞初心事重重,因而,今夜他买醉去了。
拎着酒坛子一步三晃的走在热闹的大街上,天边是绚烂绽放的烟花,耳边是男女老少谈笑风生,他想起很多年前的某一天。
那时正是盛夏时节,先帝驾鹤西去,先凤君决绝殉情,元疏桐穿着连夜赶制的朝服,抿着唇站在他对面,她蓄了一眼眶的泪,拼命忍住,道:“顾辞初,我及笄了,从前说好的,你给我做凤君。”
他低头,苦涩一笑,从袖中掏出一条精致的铃铛,放到她手中,道:“给,回礼。”
他清清楚楚的瞧见,元疏桐的泪夺眶而出,心像被什么刺了一下,之后是密密麻麻的疼。
她哭哑了嗓子:“我不要!我不要!你骗人顾辞初!我本以为,你可以是我最后一个亲人……”
——既你同意了,那从今往后,你便是本宫的人,如今本宫还未成年,你且先候着,等以后,本宫立你作凤君。
他粲然一笑,心头烈火拔地而起,如有藤蔓,缠绕他五脏六腑,缠的他喘不过气,缠的他肝肠寸断。
旁边有个老汉,哄骗他画幅丹青。
没来由的,他执起笔,笔尖描绘,细致流畅,女子的五官态跃然于纸上,他眯着眼兑着月色看了看,笑逐颜开,甚是满意,丢了几文钱卷着画走了。
走了一会儿,他又找不着北,原地绕了一圈,避过许多年轻女子投来的婉转一瞥,随手拽住一个黑影,拱手:“这位兄台,敢问,顾家老宅怎么走?”
那黑影驻足,负手瞧着这酒鬼,随后付之一笑:“跟我来吧。”
言罢粗鲁的拽着顾辞初的衣领,往杨柳烟花深处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