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湘却反过来握住她的手,柔声继续道:“谢家是我的恩人,公子是我的大恩人,后来我入枢密省也全靠公子举荐。若没有他我秦湘早已化为一堆白骨,我这条命是公子给的,能够替他分忧我已不胜荣幸,怎还敢自私自利去过自己的小日子?”
叶秋嬗连连摇头:“不,你在谢大人眼中绝不只是一个可用的属下而已,他心中也一定希望你将来有个好归宿。相信我,我了解他的。”
“嘻嘻……”秦湘狡黠地伸指指着她,“哦?秋叶先生这般笃定么?看来你也是十分在意公子的喽。”
话头忽的转到叶秋嬗头上,弄得她破涕为笑、错愕不已。
“不管如何,此间事了后,咱们一道回京,你好好跟你那榆木脑袋的傻大个儿表明心意,届时你们夫妻携手效忠朝廷,难道不是事半功倍?”
“朝廷?”秦湘露出一抹讽笑。
她从来效忠的只有谢芝一人而已。
第78章
“像我们这种怪人,入了枢密省时便做好了赴汤蹈火的准备,哪还敢奢望过什么安生日子。”秦湘手撑下颚,望向虚空处,纵使谈论的是终身大事,她却仍不改洒脱不羁的性子。
叶秋嬗失笑:“怎么会?靳朝司制严谨,上到首辅阁老,下到升斗小吏,年老之后都会荣退。你们虽无官职在身,但好歹是受御史大人承认的部从。等到了年纪,自然也会功成身退。”
秦湘却扬起笑容,摇头道:“娑老高龄七十却貌若稚童,九佘坐比人高礼如小山,阿蛮只手可举五个壮年男子,而我身患软骨可缩进尺长洞中……还有很多同僚,我们这些怪人早已不容于世,若不是枢密省给了我们一个容身之所,还让我们的异于常人有了可用之处,这世上早没有什么秦湘了。所以,秋叶先生你明白了吗?并非枢密省不允我们退隐,而是我们离不开它,那里才是我们的家。”
叶秋嬗再次红了眼眶,曾几何时她也为自身能烦恼惶恐过,生怕被人视作妖怪。后来才发现这世上原来还有许多和她有着同样苦恼的人,他们可利用自己不同寻常之处惩恶扬善,不知不觉早已和他们成为生死之交的挚友,若是现在问叶秋嬗愿不愿离开枢密省,她的答案也必然是否定的。
“你说得对,何必想着退隐呢,咱们将来都留在枢密省养老,热热闹闹多好。”
“是啊,我们这些怪人从未想过离开枢密省,你可还记得掌管天禄阁的于老?他曾经因公失明,应大人为嘉奖他要送他回乡,他却感念枢密省的再造之恩,宁愿留在暗无天日的天禄阁看守文书,也不愿回乡去休养,足可见其对枢密省的情深义重了。”
叶秋嬗回忆片刻,想起那间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室内显露的一双浑浊的双眼。
“于老竟是因公失明么?他是身具什么能?竟可以盲辩文书。”
“这事我也是听他人说起,好似是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能。说起来这于老还是个传人物,他与应大人同届应试,居然连中三元。而后与应大人同在枢密省就职,两人旗鼓相当都是难得的人才,当时屡破案让歹人闻风丧胆。只可惜于老有一次外出查案,遭人暗算致使双目失明……旷世才便这般陨落了……”
秦湘语气中难掩惋惜,叶秋嬗听得发愣,她竟想不到一个小小的看守都有如此大的来历,枢密省内当真是藏龙卧虎了。
“于老这般先天便优于世人的才突然失明,必然比常人更难以接受,若不然他也不会将自己关在那么一个昏暗无光的地方孤独终老……”叶秋嬗想起门洞里瞧见的沟壑纵横的脸,真难以想象他和应大人是同岁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