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光束,掐灭了尽头幻影。
她怔了一瞬,挥舞双手却挥不去眼前浓烟,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便只是心头偶尔飘过夫妇两人的面容都会心痛难抑的林慕忍不住低声啜泣,颓然跌坐在地,再不想去寻出口。
左不过是个梦,火势蔓延到她身上,被烧死也就醒了。
命里躲不开一场火,便在梦里还了罢。
耳边霹雳炸开的燃烧和木梁倒塌声中忽然传来不合群的异动,是人的脚步声,走得不紧不慢,很稳健。
她睁开因泪水湿润朦胧的眼睛,望见滔天烈焰中一个身影由远及近走来,白衫黑裤,逆光而来,定定看着她,旁边倒下几根木梁也不见他躲,偏偏砸不到他身上,每每擦身而落。
那人的面容陷入火光照亮的漫天火红中,渐渐清晰,熟悉的琥珀眸色,熟悉的淡漠色。
“林深……”她慢慢站起来,轻轻地叫了他的名字。
他的脸不像她的,此刻干干净净,丝毫没有浓烟残留的黑渍,他走近立定,抬手抚上她的脸。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拇指抚过的脸颊地恢复了干净,光洁如初。
“林深,你怎么来了?”她明知是梦,也忍不住问出口,“你不该来,会被烧死的。”
林慕说着眼泪流了下来,流入捧着她的脸的那只手,顺着指缝流淌。
即便是梦,她也不想让他体会被烈火焚烧的苦痛。
他看着她的泪竟笑了,眼变得温柔又痴迷,这么多年,他依然觉得她哭起来真是美极了,似黑曜石涌出了透明的珍珠,让人想珍藏。
“别怕,林慕。”他牵上她的左手,扣得稳妥,“即使是梦,我也不会让你有事。”
她心知是梦,仍然被即将袭来的火焰震慑得心有恐惧,此时听他说了这句,略显慌乱又恐惧的心绪倏地平静下来,握紧了他的手,坚定地跟在他身旁走进了烈火。
本来滚烫的火温仿佛能感受到他由内而外散发的寒气,火苗擦着她的肌肤燎过,竟没有一丝温度。
火势越发凶猛,横梁在他们身前身后无征兆地砸下来,不沾衣衫半分,甚至流窜的浓烟都钻不进肺。
红光照亮渐渐暗沉的天色,天边的流云似沾血的棉花点缀,在暗夜星空映衬下越发红艳。两人手牵手背着红光,踩着燃烧的大地在烈焰中并肩而行,摇曳的火光和狂乱的风吹起她的长裙和他的衬衫,未燃一寸。
最终,他牵着她走出了漫天火光,身后疯狂燃烧的火焰似幕布泼上了红漆,又似点燃的芦苇在狂风中无方向摇晃。
林慕被他牵着走出了烈火,踏上悬崖边缘,听见他轻声说——
“林慕,怕吗?”
她回头望了一眼,滔滔红云化身为一条火龙在暗夜中游动,仰天长啸,喷出团团火舌,追着两人而来。
“不。”
她回过头目视前方,一望无涯的暗黑星际,没有一点光,她松开握他的手,张开五指重新十指相扣,淡淡地笑了。
前路再黑,又有何妨?
她抬起一只脚正要迈步,忽然被他拉住,疑惑侧头:“嗯?”
“看前面。”
方才还漆黑的前方现出一条闪烁荧白色的光道,身陷火屋仰头看见的怀特夫妇与女孩儿的一家三口身影再度出现,女孩个子高了些,一手牵一个,对着妈妈笑。
那时大概她十三岁,正是食物中毒后康复不久,卸下所有心防真正对夫妇二人真心相待的年纪。
“打个招呼吗?”
旁边的他忽然出声,林慕微微一愣,而后淡淡笑着摇头:“不了。就让这个世界的我继续这样活下去吧,别打扰她。”
身后呼啸而来的火龙喷出了刺眼又灼人的烈焰,她被他地抱住往下一跳,落下悬崖的一瞬,她清楚地看见两人刚才站的位置被火焰吞噬,引来狂风刮落悬崖细细碎碎的石子和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