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宁,这不是师兄给你的。我俗人一个要给也只会给流通货币,没这么多附庸风雅的情调。赵宁,这是我的祖父,你的季爷爷离开之前命令我务必交给赵家的。我自己也本来是打算给赵爷爷的,但是…抱歉赵宁,现在恐怕只能给你了。我真的…很抱歉。”
为什么总是这样。
总是要强行揭开那些伤疤,翻开那些满目疮痍。
把我带回那一段痛不欲生。
赵家只剩我一个了。
为什么总要反复提醒我这一点呢。
赵宁低下了头,接过木盒的时候手指握力太大,导致指节都泛出了白色。
季远的祖父季南卿,是‘山上’历代以来,唯一一个客死异乡、最终都没能落叶归根的家主。
那时候,‘山上’还没有覆灭,从重洋之外传回了丧讯,仿佛大洋彼岸丧钟敲响,声波震动了整座‘山上’,各家都派出了最重要的继承人不远万里远赴重洋前去悼念。
赵家当时去的是赵宁的母亲赵翳,他太小没被安排跟着去,否则也能早日重逢眼前待他真心诚意的圆圆师兄。
季远这么一说,赵宁万死也不敢辜负辞却这种辈分的长者之赐,更遑论它已然上升到了遗命的高度。
接过木盒拿在手里妥善放好,赵宁郑重地向面前的季远略微欠身鞠躬。
赵家赵宁,谢过季爷爷。
季远坦然受了赵宁这一轮藏在这细微动作里郑重其事地道谢与致敬。
像寂寥天地间无限简陋之下,仓促完成的某项庄严仪式。
简洁又苍凉,唯一缕浩荡之魂残存。
这一刻,分别藏在赵宁和季远血脉脊梁里的某项东西苏醒着探出了头,强烈共鸣。
世家可以灭亡,传承的精却永远不会消散。
它的亡魂永远藏匿在每一个活着的后辈子弟的脊梁中,这里面包括光芒万丈灼灼其华的季远,也包括藏尽锋芒黯然失色的赵宁。
“师兄,东西我收下了,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好,我应该明天才会离开这里,我会一直等你的,赵宁。”
这次赵宁再没有回头,他径自出了包厢门,下了楼,走出了茶楼。
轰隆隆。
终于打雷了。
赵宁回到家,把那个珍贵无比的木盒和钥匙一起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准备待会打扫好卫生再把它‘供’进最安全隐秘的地方——衣橱里。
趁着时间还早,赵宁把家里收拾了一遍。
惊雷藏在乌云里搅动着翻滚,狂风不歇,闪电却还不敢肆虐,像尚未成蛟化龙的小蛇,困在云团里若隐若现。
赵宁冒着被雷劈的风险给那个还没回家的男人打了个电话。
这通电话不同寻常地接得很慢,响了好几声直到赵宁都打算挂断了才被接通。
“嗯?”
语气倒是听不出任何的异状,一贯地简洁沉闷。
排除出轨变心一个人在外面花天酒地大吃大喝这种完全不可能的因素,赵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担心、紧张着什么。
焦躁着什么。
“你怎么还不回来?已经很晚了。”赵宁抬起头看了看挂在墙壁上的钟,早已经过了李广穆收工的时间,尽管现在天黑得越来越晚,但暴雨将至,赵宁毫无名状地心烦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