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远这才把一贯的调戏姿态叠好收起,换上是兄弟间该有的亲切温和。“认不出脸也就算了,连名字都忘了,你说你该不该打?”
“那时候旁边的人都没有喊你大名,我一个孩子哪能知道那么细,不是一直跟着他们大人喊你小名圆”
一直不愿面对的过去,也并非放眼望去满目疮痍。至少童年,也是配称得上无忧无虑的。
可惜那短暂的时光却偏偏与某个人某些无伤大雅的黑历史相贯通,使赵宁当下说的话被对方以相当敏感的姿态打断。
在赵宁记忆中搜寻到的所谓季远,一直只是一个笑起来眼睛都找不到了的大肉团子,和‘圆圆’这个绰号简直般配到了一个出入化的境界。以至于在赵宁心里——自己的‘圆圆师兄’就是个球样——这一观念根深蒂固、历久弥新。
圆的,球样,非常圆;爱吃,能吃,太能吃了。那时候小小的赵宁看到同样小小的季远,所有的概念、印象全在这了。
“行了你行了,明明大家一开始叫的是‘远远’,哪来这么多连音调听不清的给我弯曲到沟里了。”
两人各自发笑,似乎都从对方身上搜寻到了几缕残存的童年欢笑。
那些记忆实在太久了,久到翻开时惊起满室灰尘,而那一颗颗肉眼不可见的小颗粒上,放映的全是最熟悉的一些脸庞。
不知是谁先停住了笑,将简短的快乐立马锁紧了橱柜深处,话题开始往边缘敏感带带溜去,拦不住也逃不开。
“你怎么会来这个小地方的,都听说你已经是知名钢琴家了。”赵宁直直望进对方眼里,不知道究竟想听到一个怎样的答案。
季远重新微笑起来,似乎只是想以这样的表情姿态来回答这一切,轻声说:“当然是来找你的。”
果然。
此刻赵宁说不上自己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季远这个回答,该来的逃不掉,可至少来的是季远,自己的师兄季远,不是其他的什么人或别的什么事。
随便喝了口杯子里的红酒,很涩的味道,他早已经喝不惯了。
赵宁不会问出‘找我做什么’这种除了让气氛尴尬之外毫无意义的问题,而是选择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传达出静候下文的态度。
“阿宁”
季远叹息般轻唤了一句之后再没有了下文,似乎是接下来要说的话过于沉重,甚至让他有些难以负荷。
在季远短暂的沉默中赵宁脑海里有无数画面飞速闪过,却每一帧每一幕都和早上与之分开的那个人男人有关。
是否意味着那些经年旧事真的已经无波无澜了。
“阿宁,当年的事,我们家也被波及,要不是我爸早年把大部分生意移到了国外也难逃同样的下场”
口腔细胞被红酒独特涩味荼毒的余感还没有褪尽,赵宁实在不想再喝第二口,只是用手指同时卡住高脚杯的杯身和杯脚轻晃。别扭却赏心悦目。
季远的不急不缓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别墅大厅里蔓延开,赵宁却仿佛在听一个不相关的故事。
“师兄,太久的事,我都记不清了。”
赵宁看着季远那张过分好看的脸,始终没法在上边搜寻到一丝半点当年那个圆得过分的小肉球影子。
所谓时过境迁,不外乎此。
季远丝毫不在意话说到一半被自己师弟打断,也不在意对方对自己五官反复打量的目光,大概是对他人的瞩目早已习以为常。
摆出个无尽优雅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