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拍电影我确实比较容易上手,那个时候我的英文很烂,句子也经常说不全,与人沟通常常有各种各样的问题,闹出许多笑话来。但是到了拍片的时候,同学都得听我的,没有人再敢取笑我。在做舞台剧时也是如此,平常大家都是平等的,可是一到了导戏,大家就会听我的,这让我很有成就感。在当导演导戏时,我经常会去想一些很疯狂、看上去很不可思议的事,而且很多时候,这些事,大多都可能真的就给做出来了。我想,那么容易上手,一定有些什么东西在里面,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天赋。”
黎安叹了口气,缓缓道:“在我的生活环境里,我从小到大都觉得自己处处不如人,自尊一直是非常低的。我的父亲是一位受人尊敬的校长,有这么一位出色的父亲在我面前,我一直被人寄予厚望,也处处拿我来跟父亲作比较。然而我的学习成绩自小就一直不好,从中学开始,我就觉得自己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如人。到了艺专,人们又觉得这不是一间好大学。毕了业,当了阿兵哥,又被女朋友转手甩了。到了伊大,身边都是美国人,他们说的话我听不大懂,我说的话他们更听不懂,朋友没法交。而在那里留学的华人,都是理、工、医等的高才研究生,我是唯一一个念戏剧系的大学生。虽然我一直很努力地去学习,去交朋友,但仍然觉得自己的地位很低,要在这个外国人的世界里头闯出点名头,似乎是很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当我当导演拍片的时候,一切都不同了。在电影世界里头,我就是一切人物一切情节的主宰,在这里我找到了自己的尊严与爱好。我是真的喜欢电影,喜欢当导演的,”经过了长长的一段自叙,黎安终于转入了正题,“希望王先生你能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加入你们的戏剧组。”
“但是,黎先生,你毕业也貌似有几年了吧。”王大胖低头看了看黎安的简历,“这几年你一直在干什么?你执导过什么电影?”
黎安儒雅的脸上露出羞愧的色,吞吞吐吐地道:“王先生,你也该知道,拍电影是个很花钱的玩意,演员的片酬,剧组人员的工资,拍摄用的胶卷、还有场地费、伙食……这些都是要花钱的。没有上百万乃至上千万的投资,很难拍出一部好电影。我是一个华人,而美国社会表面上很开放,实质它也有保守的一面,尤其对我这种外来的华人,他们往往都带有一点歧视。在好莱坞这个人生路不熟的排外圈子里,我很难得到一个被投资拍片的机会,因此我才回国碰一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机会。”
王大胖晓得黎安毕业后一直郁郁不得志,只能靠自己的博士老婆来供养,当起“家庭煮男贤内助”来,这段经历,确实是蛮丢人的,怪不得他脸红耳热,愧不敢言。
黎安见王大胖脸上现出不虞的色,以为这次面试又黄了,忍不住抓住王大胖的右手,诚恳道:“王先生,我确实非常喜爱电影。虽然毕业后这几年,我在好莱坞一直都拍不上一部电影。但是,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即使是当剧务,当打杂跑腿,只要是跟电影有关的工作,我都是愿意做的。”
“黎先生,你的学历太高了,当剧务,似乎不太适合……”王大胖脸露难色,迅速果断地抽回来了自己的右手,想到黎安日后凭借着《断背山》这部颇受争议的同性恋电影问鼎奥斯卡最佳导演,王大胖霎时间脸如土色,小声嘀咕道,“开玩笑,我可不好背背山那一套玩意的呀……”
见王大胖脸色大变,黎安以为王大胖无意招揽自己,温柔的眼眸里闪出一丝失望之色,本想再说几句,但自幼培养起来的知识分子的尊严,让他难以再卑躬屈膝苦苦哀求下去,遂长身而起道:“既然如此,那就罢了,虽然王先生你没有请我,但还是谢谢您的盛情接待。”
黎安正欲转身离去,王大胖连忙站起来,恭恭敬敬地道:“黎先生,以你的能力,怎么可能屈就当剧务呢?我的意思,是希望你能担任副导演一职。”
“副……副导演?!”听到“副导演”三个字,黎安霎时间就愣在原地,呆呆地望着王大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