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面前这位可能在不久的未来名扬国际的世界级华人大导演,现在居然在自己面前像个小学生一般恭敬拘谨地回答问题,王大胖胸中不由得生出一股自豪感。
“好吧,王先生。”黎安显然是早有准备,闻言稍稍坐直了身子,犹豫道:“那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不如就先从我的姓名、出身说起吧。我之所以单名一个‘安’字,是有两个原因的,一是我的老家在江西德安,二是父亲离开家乡时搭乘的轮船就叫‘永安号’。”
解释完自己的名字来历后,黎安顿了顿,又继续道:“我在家是老大,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妹妹。在我家这四个兄弟姐妹里头,就数身为长子的我最难带。小时候,我的额头上有一条青筋浮现,父亲说,这样的小孩非常难带,老是会碰上个三灾两难的。我从小身体就不好,肠胃老闹毛病。小时候我经常要到医院看病,如果两个星期没去医院挂号,医生就会说:‘怎么好久没来上缴菜钱了?’。幸好我的体质到了高中时开始渐渐好转,不过我还是很瘦小,高一上学期时才一百五十多公分,发育很晚。”
“想不到,黎安竟然有这样的童年。”王大胖默默心道。听到他提自己的家庭经历,王大胖突然心中一动,他挥了挥手,打断了黎安的话,微笑道:“黎先生,你的举止看上去很有教养,我猜,你应该有一位很受人尊敬的父亲。”
“你怎么能一猜就中?”黎安略略一怔,那对充满睿智温柔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惑色,颔首道,“我出生于一个教师家庭,我父亲是一位很受人尊重的校长。不过……”黎安摇摇头,叹了口气,又继续道:“身为校长的儿子,我的学习成绩并不算好,两次高考我都落榜了。第一年考大学的时候,我以六分之差名落孙山。第二年,因为紧张,第一天下午考数学的时候,第一个小时我腹痛头涨,豆大的冷汗直滴,一个字都看不清楚,复选加上倒扣,考了个超低分,再度以一分之差落榜。放榜的时候,我正好一个人在家,家人都上班去了,我就独自跑了出去。”
“家里人回家看不见我,以为我想轻生,急得什么似的。只有我老弟猜到我可能去了海滩,于是便踩着脚踏车,一路狂奔了一个多小时,来到海边,果然发现了我的脚踏车。他在沙滩上转了两个圈,还是没有见着我的踪影,心里也七上八下起来了,直到看见我低着头走近,这才安下心来。兄弟俩什么话也没说,默默穿过沙滩,摸黑骑着单车回家。”
“其实,那天我只是想到海边游泳散散心,不过那个海滩常有淹死人,我也不晓得,也害家人担心了好半天。”
说到这里,黎安脸上不自觉间流露出落寞的色,低头喝了一口茶。
“出生教师家庭,有一位让他倍受压抑的父亲,两度高考落榜。”王大胖望着小口喝茶的黎安,右手摸着下巴,心中暗道,“这与那个黎安的经历非常接近啊,看来很可能是他了,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多问两个问题来证实一下才行。”拿定主意后,王大胖左手有节奏地敲打了办公桌几下,脑中一转,随即想到一个问题,他抬起头,正色问道:“黎先生,你的家庭情况我已经了解了,那请问你为什么会选择电影这一行的呢?你出生于教师家庭,你的父母应该希望你也从事教师这一行的吧?而且有一句老话,叫‘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在一些比较传统的老人看来,进演艺圈这一行,应该不是什么体面事。”
“的确如此。”黎安叹了口气,点点头,“其实我进电影这一行,也有点偶然的味道,我二度落榜,一气之下,便改考艺专影视科,不知道是运气还是什么,这次总算没考砸,考上了艺专影剧科。”
“我学戏剧美术,父亲虽然表面上支持答应,但在他的内心之中,其实一直很矛盾。我二年级暑假时参加环岛巡回公演,到工厂、军中演出舞台剧。父亲看了非常伤心,因为在他的印象里,我的公演和小时候我们看的军中康乐队没两样,都是不入流的戏子。父亲是个很爱读历史古籍的人,他的思想其实比较接近古代人,认为戏子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人。他一心指望我能考上大学光宗耀祖,之后再当个能传道受业受人尊敬的老师。谁知道我居然沦落为给人逗乐子的康乐队队员,他既失望又生气。因此,他一直劝我到外国留学,希望我能在国外拿到一个体面的学位,以便成为戏剧系的教授——总之,他还是希望我能当个老师,不要做戏子。”黎安苦笑。
“我答应了出国留学,于是就开始做些准备。我的打算是去法国,因为那时候法国电影的新浪潮非常吸引人。于是,我就开始学习法文来。”
“法国?”王大胖听到这里,不由得一愣。黎安明明是在美国学习,在好莱坞扬名的呀?怎么跑到法国去了?难道我搞错了,此黎安不是彼黎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