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一群那几天饭吃不好,觉也睡不实。他晚上经常梦到那个女孩的尸体。他甚至感觉到一股臭味。这是一个麦收的季节,而乡里却出了这样的事。修路工程也受到了影响。不管如何,派出所对这件事负有一定的责任,他想。即使乔小英有卖淫行为,教育一下也就行了,绝对不能刑讯逼供。乡里的一些老百姓都说,杨健审案子很简单,你要不说,他就打。杨健下手狠,他自己过去也颇为得意,说:没有犯人不交的,两天一打,你他妈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邓一群甚至听到这样的消息,说杨健那个晚上支走了其他干警,独自让乔小英脱掉裤子,强行检查,并把手指捅进了她的下身,以致她的处女膜破裂。这一切,说得有鼻子有眼,活灵活现。但是,邓一群却不想干预(事实上是他感到在现实面前的无能为力),要尽量回避这样的问题,他清楚事情的厉害。
事情突然就有了决定性的转变。
县公安局和派出所在一个晚上,悄悄地出动,把带头闹事的一共五个人全部抓了起来。然后派出所让人把乔小英的尸体拖到火化场火化了。
一场如此大的事情就这样暂时平息了。
那种现实让邓一群感到特别的压抑。
乔小英之死,让邓一群再次感到人生在世,必须做一个强者,否则就是暗无天日。他为小人物感到一种深深的悲哀。如果他家没有邓一群支撑着,将来也是不可想象的。可以说,老大邓一彬家的那个事业,如果没有他,绝对不可能这么红火、顺利。谢天谢地,事情没有出在他的身上,乔小英不是他的妹妹。自然,他也不是她的那些农民亲属。他邓一群是一名响当当的国家处级干部。
事情暂时平息下去了,一切好像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百姓心里的那个疙瘩并未完全解开。那几个被抓的人,也都被放了回来,但是,他们从此踏上了漫漫的上访之路。
苗组长人大会议结束回来听说这件事后,大为震怒。乔小英的父亲和她的本家叔叔以及三垛村的村长,都来找他反映情况,苗得康不时地紧皱眉头,也许他没有想到在这里会发生这样的有违法制的事情。
这次,邓一群得以了解这件事情中更多的一些东西。姓王的那位村长说,县公安局法医来做鉴定时,只是戴上手套在乔小英的肚子上按了按,并大概看了看,就说“处女膜破裂”。事后,县公安局又补充出具了一份《技术鉴定书》,把乔小英的处女膜破裂具体界定为“处女膜陈旧性破裂”。破裂和陈旧性破裂有什么区别呢?这里面就隐藏着很大的问题。而最让他感到怀疑的是,乔小英当时手上和身上明明是新伤,但那法医却说是十天前的旧伤。为什么他这样歪曲事实呢?这里面一定有名堂。苗得康问邓一群有什么看法,邓一群想那女子很可能是冤的。
看着那些可怜的村民,邓一群感到老苗可能要干预这件事。一种正义感也从邓一群的心里冒了出来。这件事看上去还是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比如县公安局为什么要把“破裂”改成“陈旧性破裂”?乔小英身上有被打的伤痕,为什么法医要说是旧伤?在乔小英的遗书里明明写有杨健有刑讯逼供问题的。邓一群根据杨的为人,想那是极有可能的。这条街上的群众和乡里的百姓,看到杨健都有点怕。把杨剑旱得好听一点,是有威信,说得不好听,是威风。
老苗对这件事情很关心,据说乔小英的母亲已经病倒了。而乡政府对他们的行为是不支持的,县公安局更是已经定了性,法院也不受理他们的诉状。杨健对他们四处告状十分生气,拍着桌子骂:这帮狗娘养的,就是告到天上去,也弄不倒老子。老苗风闻了杨健的这种猖狂,感慨得很。他找来了焦作安,问了些情况,老焦也就里外糊弄。苗得康就打电话给县委钱书记,让他要求公安局认真查处。
钱书记答应了。
邓一群想:如果乔家不是遇到像苗得康这样的干部,谁会帮他们解决呢?绝对伸冤无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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