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往襄阳过去。但凡经过村落市镇,满眼所及都是蒙古兵过境之后留下的残肢断体,倾楼塌屋。宁可成自小的愿望便是作个保家卫国的大将军,看到同胞被如此屠戮,怎不恨的须发倒竖?每每看到废墟中巡游而过的蒙古游兵散勇,他就冲上去杀掉。如此数日,杀了十数个蒙古骑兵。他杀红了双眼,早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心中只想着到襄阳找到郭靖郭大侠,在他手下混一个差使,好好的杀他几百几千个鞑子,才不枉男人一场。只是他极少跟人交接,不知道郭大侠会不会用他。心想道:“便是在襄阳当个守城的小兵也是不错。若是能当大将军,自然最好。”这般左右寻思,不几日便离襄阳不远了。此时蒙古大军已经围住了襄阳。越靠近襄阳,蒙古人对沿路的百姓杀戮的越少,却是留了他们性命,以备随时征调之用。
这一日到了襄阳对岸樊城城郊。正碰上赶集的日子,四里八方的商贩们沿着官道摆了不少摊铺。虽是城郊,但已经颇显热闹。只是所有人心头都重重的压着蒙古入境这个大石头,笑容不展。宁可成一路看着新。虽然官道上颇有不少巡游的蒙古兵,他怕连累当地百姓,却不敢贸然动手。忽然见一个道姑掩着心口,踉踉跄跄的和自己迎面而来,虽然脚步虚浮,但身法委实快捷,便是自己全力以赴,也未必能够赶上。宁可成大是佩服,驻足打量,只见这个道姑二三十岁的年纪,面容俏美,柳眉含煞,手执一柄拂尘。她似乎受了重伤,正逃避仇敌追杀。
那道姑见宁可成打量自己,不知避忌,顿时大怒,错身而过的时候一展拂尘,顿时一股尖锐的内力扑向宁可成面门。宁可成见这道姑和自己年纪相仿,但内力比自己竟不稍逊,大是惊异,挥掌一引一带,挡开了道姑的煞手。那道姑瞪视他一眼,往身后看了看,似乎有极为忌惮之人正在追击,便舍了宁可成,继续往前而去。
她刚走到开阔之地,忽听蹄声隆隆,四五骑蒙古骑兵围了过来,口中嗬嗬怪叫,展开骑术,绕着她打转不停,竟是见她单身貌美,且身受重伤,想将她掳掠了发泄兽欲。那道姑脸上煞气抖涨,拂尘吞吐之间,劲气纵横,一招便将四五骑兵士全部点碎了咽喉。官道两旁诸人见有人光天化日之下杀了蒙古兵,想到鞑子的报复手段,个个胆寒,发喊号啕往城中逃去。情势混乱道了极点。远处不少蒙古探子都向这边靠了来。杂乱之中,隐隐看到樊城方向一个遗世独立的白影,缓缓往此处而来。那道姑一眼看到了,顿时脸色大变,咬牙继续往前奔逃。
那道姑随便向自己下煞手,本来宁可成本对她殊无好感。但见她杀蒙古鞑子毫不手软,顿时起了惺惺之意。见蒙古人追着她而去,怕她伤重之下难以抵挡,便展开身法往他们身后追去。只见一众蒙古兵追着那道姑转过几条岔道,进到了一个废弃的村落之中。宁可成内力深厚,隐约听见里面传来交手声和惨叫声,心下着急,全力催动轻功而去。与杨过切磋之后,最近他各项本事都突飞猛进,轻功比起宁可卿也不稍逊了。这一番用力,更是足下如飞。
他正暗自得意之间,忽然旁边风声一响,一道飘飘如仙的白影从他身后掠过,径投那村落交手之处而去,转眼间抛开了老宁二三十丈。宁可成惊的一个趔趄,差点栽倒。世上居然有如此轻功。他本以为杨过的轻功已经是天下无双了,哪知道这个白衣女子轻功比起杨过来还胜三分。
宁可成自尊心大是受挫,但仍然不依不挠的追去。等他追到了那村子之中,道姑,蒙古兵并后来的白衣女子都已经不见了身影,只剩下满地蒙古骑兵和马匹的尸体。
宁可成徨然半日,找了个废弃的水井边坐了休息。他还没坐下,忽然警觉,往前一扑,闪开了半尺,只听嗖嗖两声轻响,两枚银针从他臀部边沿掠过,插在了一边干枯的树干上。宁可成心惊肉跳,拔出君子剑,对着枯井道:“是哪个无耻的小贼,如此暗算宁某人。”
井中之人听到了他的声音之后,跳了出来,却是先前那道姑。她发髻纷乱,颇是狼狈,拂尘对着宁可成,冷冷的道:“你是何人,是我那贱人师妹的帮手么?那小贱人被我骗走了么?我便正好先杀了你。”
宁可成摇头道:“我不认识你们。你师妹,是后来追上来的那个轻功极高的白衣服女子?难道你的伤势是她所为?”
道姑盯了他半响,放下拂尘,道:“你当真不是我师妹的帮手?”宁可成拍着胸脯道:“我华山宁可成,从不说谎。我只是见仙姑杀蒙古鞑子毫不手软,又身受重伤,怕你被小人所乘,所以追上来,看能不能助你一臂之力。”
道姑看着他,笑容中尽是讥诮,冷笑道:“想我纵横一生,今日也沦落到要人保护的地步了么?”她见宁可成气势十足,一剑在手,更有种傲视天下的采,知道他剑术极高,便动了动心思,道:“我师妹和蒙古人杀来的时候,你若能帮我挡住我师妹,我便感激不尽。”其实是她和自家师妹动手受伤,路上招惹的蒙古人,虽然两方都在跟她为难,但她师妹和蒙古兵却不是一伙。不过她这般一说,宁可成江湖经验几乎没有,自然会错了意,只当她师妹和蒙古人一伙在追杀于她,对她的际遇大是同情,便慷慨的道:“在下舍却了性命不要,也自然会护住仙子安全。”他正面对着那道姑,细看之下,越发觉得她生的极美,仙子一词,自然而然的脱口便出。
道姑道:“我师妹轻功高绝,在四周找我不到之后,只怕还要回到此处。我们快走。”两人往村子中间行了数十丈,她忽然惊道:“我师妹回来了,快随我躲起来!”
这村中尽是断壁残垣,只有少数几间茅草屋子稍显完整。两人躲在一间四边土墙完整,却没有屋顶的房基之中。宁可成见那道姑一直秀眉紧蹙,显然心口伤势不轻,关切的道:“你伤势如何,要不要我帮你看看?”一句无心之话说了出来,立即知道自己说错了。女人家胸口的伤势,怎是他一个男人看得的?道姑两道眉毛顿时竖了起来,就要发怒,却强自忍住了。双眼满是狠毒之色,盯的宁可成面红耳赤的转过了头。他喏喏的道:“我决不回头,你自己照看伤口就好。”那道姑胸口伤势流血不止,本想背着宁可成,褪开衣襟查看包扎一下。听他这般一说,反而将衣襟收拢了一点,恨恨的运功,将伤口边穴道补上两指便罢。
宁可成不知同伴所想,偷偷从墙缝往外看去,只见远远的飘来一个白衣少女,姿态轻盈若仙,其实脚下迅捷无比,片刻间便从视野的尽头到了村中,坐在枯井边沿,伸手从枯树枝上捻下那两枚银针,仔细打量。
这时离的近了,宁可成眼力敏锐,正看清楚她容貌,顿时胸中一堵,心道:“世上还有如此貌美的姑娘!”他自家师妹其实也是美若天仙,不过他将她从小带到大,熟悉的有如自身一般,便觉察不出她的美来。这时候便用虚雪轩的美貌和眼前少女比较。他心中想:“虚雪轩美艳的紧,叫人一眼看去,便欲火翻腾,恨不能如何如何。这个少女却有如天仙一般,让人心中敬仰倾慕,却不敢乱起非分之想。”
那少女坐在枯井边沿良久,只是一动不动。宁可成和那道姑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宁可成见那少女眉目之间哀婉凄绝,仿佛有什么化不开的苦楚哀恸,教她肝肠寸断一般。这一段哀婉凝在她眉头,顿时叫她的美丽更重了三分。宁可成心中惋惜道:“这般一个天仙般的女子,奈何助纣为虐,和蒙古人一伙。当真可惜了。”他早已不耐,就准备现身将这少女赶走。道姑虽然对这少女极为忌惮,宁大侠心比天高,近来更武功长进,却是毫不畏惧。
他还未动,便听那少女朝着两人方向幽幽的道:“师姐,我知道你就在那里躲着。你还是出来吧。”宁可成身后的道姑霍的跳了出去,宁可成连忙跟上,将长剑握在手上。只听那道姑道:“你功夫进步的很快啊。都是师父偏心,把最好的武功都留给了你,害的我居然不是你的对手。”她言语之间的狠毒,让宁可成都是一个寒战。
那少女依旧眼空洞,淡淡的道:“我能打过你,倒不完全是因为学的师门功夫。我也不想多说。”她缓缓拿出兵器,宁可成才注意到原来这少女双手分执一柄长剑。道姑盯着她的双剑,大有忌惮之意。江湖上很少有同时用两柄长剑的剑法,这少女能用双手剑法将这功夫高绝的道姑击败,顿时让宁可成兴趣大起。他跨前一步,君子剑遥举,道:“这位姑娘,既然这位道姑是你师姐,你也重伤了她,又何必赶尽杀绝?不如退一步,和和气气的罢手如何?你大好的身手,何必为蒙古鞑子卖命?”
白衣少女眼圈一红,道:“我不懂你说的什么。她杀了过儿,我自然要杀了她。”轻飘飘的掩近,一剑刺向道姑。道姑舞拂尘将她长剑挡开,少女另一剑已经刺到了她肋下。这两剑配合的丝丝入扣,无可防御。道姑伤重,腾挪不便,眼见肋下中剑,宁可成从一侧挥剑直击白衣少女面门。这一剑威势非凡,少女不及伤人,立即回剑后退,避开了他剑势。
两个女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宁可成出剑,都是吃了一惊。那白衣少女更情知如果此人适才不是手下留情,自己大意之下,需躲不开那妙绝的一剑。道姑却是心中一定。
白衣少女盯了宁可成片刻,双剑挥动,往宁可成刺来。她剑法快到了极点,忽而一剑刺向宁可成左肩,还不待宁可成挥剑格挡,另一剑已经刺向了他右肩。两人交手片刻,已经交换了七八招。少女用的一直都是那同样的两招,只是快到了无以复加,更配合无间。宁可成挡得住一剑,挡不住另一剑,只有一步步后退。他自学成独孤九剑以来,从来只有逼得别人防守的份,何尝这般狼狈过?
其实他是剑法大家,看得出来这少女的剑法虽然快捷无伦,但杀伤力不强。他若拼着受一二处轻伤,挥剑抢攻,自能抢回先机。不过这么打法颇是无赖。宁大侠自负剑法超人,更想凭自己剑法破解了这少女的快剑,便咬紧了牙,左撑右挡。所幸他内力比起对方高出一筹,无形之中更占优势。
少女虽然占了上风,但想轻松打败宁可成,却是不能。两人战事胶着,又十数招之后,白衣少女长剑一探,宁可成身后凝观战的的道姑一声惊叫,居然被她一剑伤了肩膀。两人都是心中一寒。宁可成微怒道:“姑娘小心了”剑上寒风陡起,刷刷两剑刺向白衣少女,竟教她无可抵挡。他到这时才使出真正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