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节
在祖国的最北端,寒冷的大兴安岭气温降到零下四十度,广袤的原始森林中, 伐木工人不惧严寒,为社会主义建设采集木材。 刘强锯一棵一搂粗的红松树,学着老工人的架势,喊一声:“顺山倒了”,大树“喀嚓”一声,顺着山坡栽了下去。刘强摘下皮帽子,头上的汗把头发冻沾在一起,他看了一眼快要落山的太阳,招呼同伴们收工回驻地。
刘强刚下山,看见很多人围在食堂门口,近前一看,工人们围着两个外地妇女。
这对妇女是母女俩,当妈的还不到四十岁,干枯得像当地的拉爬架子。女儿长得瘦小,面黄肌瘦,满脸尘土,脸上还留着泪水冲刷过的条痕。从幼稚的眼中可以看出,她还不到成年。成年女人非常疲惫,话音颤抖:“求求哪位大哥,收留我们母女吧!你要看上我,我就跟你,看上丫头,她就是你的媳妇,不求别的,能让我们娘俩吃上大饼子就行。我的家乡闹饥荒,男人饿死了。”
刘强听女人的口音耳熟,他问:“你是哪的人?怎么遭这么重的灾?”
女人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低着头说:“贺家窝棚,年轻力壮的都当盲流,剩下老弱病残,日子过不下去了。”
听到贺家窝棚,刘强的心往下坠。
贺家窝棚和刘屯同属一个县,刘强在那住过,和刘屯比,相对富裕些。刘强想:“自己从家里逃出来时,已经挨饿了,家里的情况不会比贺家窝棚强。父亲不在家,母亲和弟弟们的日子一定不好过,还有年迈的奶奶,她能挺过饥荒吗?”
刘强从食堂领出双份“大撇拉”,送给逃难的母女俩,自己没吃晚饭。
吴小兰特地从食堂打出一份白菜汤送到刘强的宿舍,刘强吃不下,他满脑子都是家里挨饿的景象。今天看见的妇女变成了母亲,妇女领着的小女孩变成了刘喜和刘志,奶奶呢?
刘强在搜索奶奶的思绪中睡着了,他在梦中找到了奶奶。
奶奶弯着腰,面色蜡黄,瞎眼被深深的皱纹包挤着,艰难地在黑暗中摸索。刘强喊了声:“奶奶!”奶奶不吭声,走在刘强前面。刘强紧跑,追上奶奶,奶奶回头笑。刘强非常惊讶:“奶奶眼睛亮了!”奶奶拉起刘强手,走得快,走得轻,身子飞起来。他们越过大片大片荒凉的土地,跨过千百个不见生气的乡村,路过一座又一座烟云缭绕的城市,过了小南河,停在大柳树下。奶奶说声:“孙子,你到家了,我得走,如果想奶奶,天堂里还能见到。”奶奶说完,不见了身影。
刘强很疑惑:“奶奶说她去天堂,去那干啥?都说天堂是个好地方,莫非奶奶厌烦了人世?”
刘强坐在大柳树根上,想歇歇脚。
当初离开家时,也在这里歇过脚,如今回来了,回来的这样快。他往村里看,看见偏东头那个低矮的土房,皑皑白雪把它包裹。母亲站在房门前,像雕塑,向这里看。
刘强喊声“妈”,抬身往家走,不知什么东西拦住他的路。刘强睁眼看,前面什么也没有,星光映着白雪,月色清亮。刘强重新走,仍然过不去,他想:“听人说有鬼打墙,莫非让我遇上了?”他看了看家,门前的母亲仍然站立,在流泪。刘强说一句:“鬼打墙也挡不住我的路!”
他后退几步,助力跑,整个身子都撞上去,没有成功。从淹死鬼坟上站出一个人,高声说:“不用费劲了,一切都是徒劳的,这是鬼打墙,任何人都不能过去。”
刘强喝问他:“恶鬼,你为啥挡住我的回家路?”
坟上的人仰天大笑:“哈哈!都说我是恶鬼,好象你们刘屯的所有灾难都是我造成的。我是一个失脚落水的冤魂,在这里呆了很多年。原来这里还有很多游荡的闲魂,你把乱坟岗子平了,他们也就各找其所,或进地狱,或去了天堂。剩下我孤零零的,受到二倔子的漫骂,受到人们的冤枉,连你也叫我恶鬼,你看看,我真的恶吗?”
刘强把那个人打量一番,觉得在哪见过,或者和村里哪个人长得相似,挺平和的,不是传说中吃人恶鬼的丑像。他问:“你既然不是恶鬼,为啥不让我回家?”
那人说:“天使让我在此等你,我有事相求。”
“求我干什么?”
“求你到天堂走一趟,把我的事情告诉上帝,洗清我的冤屈,免受地狱之苦,让我再转世为人,了结情怨。”
刘强说:“天堂不是所有人都能去的。”
那人说:“前天来了指引天使,我诉说了我的遭遇。天使说了句:‘情意绵绵,冤仇难解。’我不解其意,请求他:‘虽然刘屯很多罪孽因我而生,但不是我的本意,我是无辜的,请恕我 。’天使被感动,他说:‘让你就地托生,解脱冤魂,只是没有先例。自严如发建地狱以后,所有污浊的灵魂必须洗清后进入天堂,由天堂里安排转世。带你去天堂,你的情愫未了,世间不得安宁,天堂不会容你。何况走天堂之路艰难,险恶从生,怕你去不成。不如让一人随我走趟天堂,聆听上帝教诲,适时助你解脱。’我问那人是谁,天使说:‘有一棵仇恨种子飞出天穹,掉落刘屯,此人和它有瓜葛,必经此地,你要留意看守。’我在此设鬼打墙,果然等到你。”
刘强说:“我得先回家,家里需要我。我先看望我的奶奶、母亲和弟弟,把他们安顿好。”
那人说:“我是不会让你回家的。”
刘强着了急,大声喊:“你懂不懂事理?走一趟天堂需要时间,不知走到哪年哪月,我还能见到家人吗?放开鬼打墙,让我回家!”
那人慢条斯理地说:“不用急吗,天堂的时间和世间的时间不一样,人世间过了一秒就少一秒,天堂的是时光可以倒流。你去吧,不会耽误回家的。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想家呀!我要不是急着回家,就不会守在这里,家就在我眼前,我回不去啊!”
刘强犹豫。
那人说:“你看一看我旁边的二倔子,把我当成仇人,怒目相对。指引天使想把他带走,他不去,哭叫着要报仇。天使说:‘本来罪行不深,却偏向自己身上加恶,多少灵魂需要拯救啊!’你去吧,天使说只有你才有资格,这也是一种使命,找不到路,指引天使会帮助你。拿出你的勇敢,拿出你的善良,拿出你的正义,拿出你的执着,走一趟天堂吧!”
坟上那个人不见了,孤坟也消失,家乡没了影子,刘强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哪里是天堂。正在他迷茫之际,前面出现一点亮光,耳边有一个响亮的声音告诉他:“奔光明走,别怕路途遥远,只要你坚强,一定会到达的。到了天堂,你就可以见到上帝,勇往直前吧!”
刘强奔着亮光走,闯过蛇山,钻过龙潭,几次和魔鬼搏斗,几度摆脱淫妖的纠缠。前面的光亮总是存在,刘强一直往前走。不知走了多少天,多少年,山上的树叶黄了,地上的鲜花又开始怒放。他忘了苦,忘了饿,忘了累,甚至忘了死。
走着走着,前面豁然开朗,没有凶险,百花开放,万物争春,而且有了劳动的人们。
劳动者衣着朴素,非常合体。他们穿衣服不是遮掩虚伪,没有故意装饰。他们眼里看不到淫邪,看不到罪恶,没有贪婪,没有欺骗。他们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没有人强迫。他们有的歌舞,有的农耕,有的摆弄机器。每个人脸上都充满欢乐。
一个人瓢着来到刘强面前,是奶奶。奶奶眼睛明亮,和蔼慈祥。笑着说:“孩子,奶奶又看到你了。”刘强想拥抱奶奶,可他们之间被一种无形的东西相隔着。
刘强问:“这是什么地方?”
奶奶没有回答他,只是问:“这地方好吗?”
刘强说:“这里没有粮食,看不出哪好。我妈和我弟弟们正在挨饿,最需要的就是吃的。”
奶奶收回笑,对刘强说:“你妈和你弟弟正在经受磨练,这不是上帝的安排,而是必然。人到世间,就是要饱尝世间之苦。”她见刘强没听明白,说了句:“灵魂沾染污垢,天堂是不能收留的,奶奶以后和你相见。”
奶奶走进百花园,融入劳动之中。
刘强往前走,过来一群青年男女,他们嬉笑玩耍,非常快乐。到了一个田庄,他们变得成双成对,像痴恋的蝴蝶一样,进了他们的爱巢。
走过绿色庄园,前面是一座山,山下有小河,流水潺潺。一对青年走过来,把锄头放到水边,在树下脱光衣服。男得先跳进水里,女的扶着男的肩膀慢慢下河。他们互相往对方身上撩水,男的撩得重了些,迷了女青年的眼睛。她从脸上抹下水,看到刘强向这边走来,也不羞,也不躲,只是背过身去。从背影看,刘强觉得是吴小兰,内心一阵酸痛,想喊吴小兰上岸,话没出口,耳边响起宏亮的声音:“不要胡思乱想,不可在此停留。”
刘强趟过小河,翻过山,看到前面是草甸和森林,找不到路。他正往回看,宏亮的声音又响起:“疑是无路便有路,双脚踏得大路成。穿过森林,你会看到两条路,自己选吧,不是运气,也不是天意,是你自己应该走的。”
通往不同方向的路摆在刘强面前。一条路旁边立着标牌,赫然写着“天路”两字。无数人在路上忙碌,他们挥汗如雨,欢笑劳作,仿佛劳动是他们的光荣。劳动者分工明确,各事其责,只有领工,没有监工。刘强问一个领工:“这条路何日修好?”回答是:“遥遥无期。”刘强问:“现在能否通行?”领工告诉他:“路险,凡人无法通过。”刘强正在踌躇,领工指教他:
“此路不通还有路,
想来天堂必炼修。
另路沿途风光美,
酒歌妓舞任你求。”
刘强不图酒歌妓舞,只要有路就行。
这条路非常平坦,而且被一种秘力量推着前进。刘强往前看,一座高大的粮山出现在眼前,粮山四周很多人抢背粮食,他们或送进米房,或送进酒坊。旁边都是高级酒店,每一位顾客都喝得面红耳赤。
有一人长得肥大,自己独占一个大房间,大的桌子上放了一百多道菜,他自己吃不了,几十个少女帮他吃。两位漂亮少女分别坐在他两条肥腿上,用嘴叼起肉,送到肥男人口里。门边站着保镖,他们和肥男人一样高大,和门外瘦小枯干的侍从形成鲜明的对比。侍从们显得很饥饿,看着肥男人大嚼大咽,他们偷偷地流口水。
也许是肥男人动了爱护仆人之心,摆手招来店小二,抹着流油的大嘴说:“再摆几桌酒菜,让我的随从享受富足之乐。”店小二伸手要银子,肥男人从保镖手里接过大笔,呼着酒气,说着酒话:
“手里有权能撑天,
老子喝酒不买单,
看你顺眼有奴相,
大笔一挥把字签。”
刘强看不惯,觉得这不是通往天堂的路,转身往回走,被一种无形的东西挡住。他又以为是鬼打墙,奋力撞上去,试图用头撞破它。可是他徒劳了,这个东西就像弹性体,任你怎样着急,就是用不上力。刘强大声喊:“这是什么鬼地方?人吃人!”他的喊声刚落,眼前竖起一道门。刘强定眼一看,两个黑色大字刻在门框之上:
地狱
两边还有对联:揣罪恶,灵魂污浊此门进;
受惩罚,脱胎换骨另门出。
刘强惊呼:“我受天使指引,到天堂求见上帝,为啥把我关进地狱?”他挥动手臂大声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凭良心做事,没有伤天害理,地狱不是我去的地方!”刘强用的力气很大,传出的声音极其微小,只有耳边的声音格外宏亮:“是你自己走进来的,不要怨恨别人。因为你身有劣性,灵魂需要洗礼,走趟地狱也是必然。地狱是没有回头路的,绕道从后门走出去的非常少。往前走吧!你肩负使命,天使在保护你,让你免受折磨。”
刘强转身往前走,绕过粮山,躲开酒店,前面是一处乐园。园中有亭阁楼台,芳草喷香,小桥流水,莺歌燕舞。乐园里出出进进都是女人,各个美丽。她们有的披红戴绿,盛显女人娇艳。有的身挂细纱,露出美女婀娜。有的穿超短裙,性感十足。她们或采花,或歌舞,悠闲自在。
这么多的美女让刘强目不暇接,刘强以为到了女儿国。细一看,有一宫殿式建筑,外面坐一男人,头大如猪,身瘦露骨,威严地端坐靠椅上,目射淫光。一群美女半露赤身,在他面前翩翩起舞,旁有乐师伴奏,有一女扭动细腰演唱:
“天有群星捧明月,
地有众女侍一人,
美女娇滴滴,
伴我君消魂。
我君福如海,
天地共相存。”
大头男人伸一伸懒腰,立刻从宫殿后面出来八个男人,他们没有脊骨,弯腰自如。八个人共同吆喝,唤来四个短装女子,把大头男人抬入宫殿式的建筑之内,然后成双成对美女入内。她们先由八个男人在门口扒掉衣服,赤身**,由大头男人随意摆布。一拨出屋,又有新的美女入内,如流水,不停歇。
刘强看了,心生愤怒,骂一句:“淫鬼,不如禽兽!”骂声一出口,立刻出现两位壮汉。他们身材高大,臂长,手宽而厚。两人同时张开大嘴,高声问:“你是何人?敢在清净之处说脏话!你就不怕下到地狱深层吗?”
刘强细看二人,他俩四只巨眼里往外冒着蓝光,蓝光里跳出无数个幽灵,幽灵全是男性,各个裸露,都在嚷,嗡嗡声震耳欲聋。
刘强大声责问:“这么多姐妹让一个人玩戏,这么好的景色让一人糟蹋,这叫什么清净之处?我问你,不清净的地方又会咋样?”
壮汉哈哈大笑:“少见多怪,男女在一起做乐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一个小民白眼气。我的主人有权,来钱容易,吃穿都腻了。但是,他不因此而满足,仍然勤奋工作,左右逢源,讨好上司,忙于应酬,身心严重透支,很容易累倒在领导岗位上。玩儿玩儿女色,也是放松的一种方式。这样做的也不止一个人,我们这里比比皆是,你再看。”两个壮汉说完不见踪影,连耳边的嗡嗡声也顿时消失,出现在眼前的仍然是座座乐园,只是宫殿离得很远很远。假山后,溪水边,都是年轻女人。她们很现代,各个露着大腿和肚脐儿。豪华的房间被男人占领,他们同时还占领多个女人。女人或跪、或站、或俯、或仰,媚态百出。
刘强看着心乱,把目光投向别处,然而各处都是这样。刘强心想:“也许这里女多男少,一夫多妻是必然的事,这是造物主的过错,世间那么多男人打光棍儿,这里倒有这么多剩余女人。等我回到村里,告诉老逛和孙广斌,别在家盯着得不到的女人,不如到这里领一个回去过日子。”刘强想到这,耳边响起宏亮的声音:“不要心猿意马,别忘了你的使命!”
随着声音消失,在刘强身边站出很多人,他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刘强问:“你们在这干啥?”
一位看上去比较年长的男人说:“乐园里的女人都是我们的妻子女儿,我们想他们,舍不得离开这。”
刘强问:“你们的妻女受人欺辱,在里面受罪,你们为何不把她们领出来?”他的话让所有人愤怒,各个怒目圆睁,对着刘强乱喊乱叫。刘强听不出个数,大声说:“你们说什么?我听不清,让一个人说。”
还是那个比较年长的人说:“我们的妻子女儿虽然让人玩弄,但她们并未损失什么,相反,她们得到了快乐,得到钱财和地位,世人会高看她们。如果把她们弄出来,她们也会过着我们这样的生活。”
刘强说:“你们的生活有什么不好!经过奋斗,就会得到温饱。你们这些人,看到自己的妻女任人摆布,不觉得心愧吗?”
人群又一次发出乱轰轰的声音,过一会儿,声音清楚些:“我们习惯了,请你不要胡说八道,赶快离开吧!”
刘强不愿离开,对众人吼:“你们的妻女表面荣耀,身心倍受伤害,过的日子比你们还苦。砸开乐园,把她们救出来,我领头!”
人群一阵骚动,有人喊,有人骂,有人叹气,有人笑,汇成一个强音:“你这个不伦不类的东西,赶快滚!”
瞬间,消失的两个壮汉又出现在刘强面前,他俩伸出簸箕般的大手,企图抓住刘强。刘强用力推,两个壮汉闪到两旁,原来,两个庞然大物是纸糊的,不堪一击。
刘强不便在这里纠缠,甩开步子向前走。
这是一座花果山,满山遍野都是丰收的果实。刘强想:“都说地狱险恶、龌龊,没想到也有世外桃源。真可谓,人间地下两重天,处处都是芳草园。走近山前,往两边一看,情景大不一样。这里的果子虽然堆成山,但是有专人把守,戒备森严。果树有的枯萎,有的被锯倒扔在山上,好象刚刚经过洗劫。好多穷苦人捡拾遗弃在地上的果子,遭到一群穿着制服恶魔的毒打。刘强心有不平,要和恶魔理论,耳边又有声音响起:“此乃地狱,凡人休管闲事!”
刘强把目光投向另一边,那边地势平坦,远处耸立一座大山,靠山处有人挖掘。山旁堆着黄金,金光闪闪。有一个人死守金堆,但还是看不住。由于金堆太大,守金人看不到对面,他在这边,那边被偷走,等他转到那边,这边又有人偷。然而金堆并不见小,挖山人从山里掏出金子,源源不断地输往金堆。挖金人被逼着干活,他们**上身,青筋暴出,汗流如注。被他们挖过的地方,弃物成山,一片狼籍,山石裸露,不见寸草。
刘强对金堆不感兴趣,认为黄金只不过是摆设,再多也不能当大饼子吃。他厌恶吝啬的守金人,觉得他不但贪婪而且可笑。他怜悯挖金者,说一句:“地狱真是黑暗!”话一出口,响起一阵轰鸣声,挖山处卷起一道黑烟,一块山体塌落,好多挖金工被埋压在山下。刘强眼前一片漆黑,黑幕挡住他的去路。就在同时,两个厉鬼抓住刘强的胳膊,四道荧光照到刘强脸上,两对如刀的利牙接近刘强的喉咙,尖细的声音在他耳边鸣叫:“大胆穷鬼,竟敢闯我富华宝地,口出妖言,蛊惑人心,搅我太平圣地。赶快束手就擒,再下地狱!”
刘强不解,他问:“什么叫再下地狱?”
尖细的声音说:“地狱有十八层,根据罪孽大小,受惩的灵魂被送到不同的层里。你本该从最上层走出去,但是你的顽性难改,骚扰地狱,犯了新罪,只能再下一层。”
厉鬼说完,张开血盆大口去咬刘强。刘强感到带刺的舌头已经触到他的脸。他用手抓住厉鬼的骨头,想把他俩甩到一边,厉鬼非常粘,刘强甩不掉。
刘强大声喊:“我只是说句公道话,这算何罪?你们也该讲理!”
厉鬼哈哈大笑,叫人毛骨悚然:“跟谁讲理?讲理就不叫地狱!”
刘强知道分辨没有用,不如集中力量把厉鬼打翻。他用力握住厉鬼的脊骨,把两个骨架往一起磕,厉鬼发出尖叫,消失无影无踪。
刘强四周一团黑暗,死亡的空气已经凝固,没有方向,不知哪是前哪是后。他左走,挣脱不出,右行,还是出不去。刘强束手无策,真正懂得啥叫走投无路了。只好祈祷:“我心中的上帝,发发慈悲吧,给我一条出路。”刘强说完,耳边响起清脆的声音:“路靠人走,不要顾及左右,一直向前!”刘强向前走,迎面有强风往后推。他弯下腰,用头往前顶,黑幕被顶破,前面一片开阔。
刘强歇口气,继续前行。刚走几步,就听到一阵撕杀声,出现在眼前的是数不清的人。他们个头小,如拳头一般大,或成帮结队,或单打独斗,各个头破血流,谁也不愿退却。打斗中,房屋在焚毁,老人在哭泣,孩子喊爹叫娘。刘强疾步走过去,问一群卧地的伤残人:“这里为啥杀害同类,打斗不停?”这群人趴在地上对刘强大声喊叫,有的人还试图蹦起来纠打他。刘强觉得这些人不可思议,想从他们身上跳过去,刚想跃身,一个声音响起:“立刻停止脚步,不能继续前行!”
刘强想:“我已经走到这一步,回头是不可能的,只有坚持,才能走出地狱。”
他没听劝阻,依然跳起来,还没等身子落地,就被一只柔软而有力的手推了回来。定一看,刚才打斗的景象不见了,眼前是一个地穴,地穴很宽,常人无法过。
地穴里,有一个发着青光的圆眼人,他手里挥着七色旗,无数个小人看着旗的颜色而拼命厮杀,其服从程度,世上无法比。青光圆眼人伸出长舌,长舌上有吸管儿,受伤者的血被他吸食。吸食者露出狰狞的讪笑,滴血的嘴哆嗦,发出凄惨的声音:“下到这里吧,第六层地狱欢迎你。”
一股腥风扑面而来,刘强连连后退。
刘强往左躲,左边是黑洞,荧火组成无数个光团。大魔鬼坐在靠椅上,指挥活人互相残杀。他左手拿着狼牙棒,右手拿着泡泡糖,张开血盆大口,龇着大牙吼叫:
“大棒冰糖握在手,
方圆之内我横走,
都说钱使鬼推磨,
强权之下人变狗。”
小魔鬼把尸体开膛,污秽的餐桌上摆着切开的器官,眼里发着蓝光的魔鬼抢啃人的骨头。阴影中有人惨痛地呼喊:“下到这里吧,这是第九层地狱,有你无穷的快乐。”
刘强往右走,右边黑洞更深,凉飕飕的阴风飘向洞外,看不见洞底,隐约听见女人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前方无路可走,刘强又不想放弃,正在为难之际,耳边响起宏亮的声音:“退回来吧,退一步海阔天高。你的悟性不佳,难脱尘垢,前边路途遥远,物欲淫诱,险象丛生,你无法从另门走出,回过头吧,往回走。”